兩名女警趕緊製止了她,她邊掙紮邊怒罵道:“姓楚的不是人,他天天跟蹤我,他把我以前的事全都告訴給了寧顏,害得寧顏冷落我,把我趕出了家門——”她絕望地哭道,聲音又大又亮,她使勁地掙紮著,兩名女警趕緊架著她朝裏邊走去。
可她的力氣大得很,一下子掙開了兩名女警的手,奔向玻璃窗,使勁拍打著玻璃,吼道:“我愛寧顏啊,可是,寧顏卻拋棄了我,他把我所有的家當全都占去了,我從楚家帶出去的財產全被他沒收了——我成了窮光蛋啊,他還不放過我,居然把我賣給了夜總會——我被一些男人玩弄——還有楚家以前的朋友—— 那些偽君子,以前他們把我供上了天,把我當成女皇般,他們還親自舔我的腳指頭,可現在卻逼我舔他們——我生不如死啊。”她的臉因憤怒而扭曲著,猙獰地讓人顫抖。
又有幾名女警上前,一起拖著她,她邊掙紮著,邊叫道:“都是姓楚的混賬,如果不是他,我就不會弄成這樣,都是他,都是他——所以我要報複他,我要加倍地償還他——我不好過,他也休想好過——哈哈——”
我麵無表情,默然地聽著,很奇怪,心裏即沒有高興,也沒有悲傷,仿佛眼前大吼大叫形同瘋狂的女人隻是一個小醜似的,激不起半點漪漣。
楚恨憂趴在玻璃窗上,然後呆呆地跌坐在座位上,臉色慘白,空洞。
我沒打擾她,隻是靜靜地坐著,等著她回神。
人在沒落,其言也善?
她的意識已經混沌,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但她的心,她的本性,依然沒有變。
腐朽積澱下的穢物,早已爛在了心窩。
疑忌橫生,推卸責任,她與父親真的挺相配的。
同樣的不知悔改,把過錯推卸在他人身上,卻不知反省自己——最終落到如此下場。
咎由自取,怨不得誰!
這也算作同歸於盡吧,也算是——惡有惡報吧。
於玲被執行槍斃,與她見麵後的第二天,她卻死在了牢房裏,聽說,她是撞在牆上,把頭撞得血淋淋的,獄警趕去時,她已經沒了氣。不過,她在臨死前還說了句話,“姓楚的,就算死,我也不會放過你。”
我與楚恨憂都未去看她最後一眼,隻是叫了一條龍服務殮了她的屍身,與父親葬在了一起。
他們做了大半輩子的夫妻,隻能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希望他們在陰間,能有好的結局。
山風呼呼地吹著,春天來了,萬物複蘇,生機勃勃的景象,把冬季裏的陰霾和晦暗一掃而空。
我與楚恨憂把父親和於玲葬在了x市郊一座政府開發的公用墳山上,也許機緣巧合吧,父親的墳墓與外婆的墳墓隻隔了四層墓碑。從父親的墳墓,向上望去,那個白色墓身,前有高大的石碑就是外婆的墳墓。
“那是我外婆的墳墓,也是你母親的奶奶的墓碑。”我對楚恨憂說。
她戴著墨鏡,一言不發,麵無表情,身上披著薄薄的玄色風衣,裏邊隻穿了件低領的羊毛衫。一雙修長的美腿,穿著短短的靴褲,與黑色靴子中間,暴露了大截肌膚,隻穿了薄薄的一層還看得見肉的襪子。
在這春寒陡峭的季節裏,她真是能人。
我們各自把手上的白色雛菊放到墓前,然後,不約而同地轉身,朝山下走去。
四十歲左右的保姆一路亦步亦趨地跟著我。
“有五個月了吧?”下了山,楚恨憂倚在龍應揚派給我的車子上,淡淡地問。
我點頭。
“與龍應揚又和好了?”她的神色看不出思緒。
我點頭。
她從精致的LV皮包裏掏出一包煙,點上,抽了一大口,徐徐吐出青煙。
我看著她的動作,她發現了我的目光,側頭笑道:“很意外我居然學會了抽煙?”
她看著遠方。又吐了口青煙,才道:“我在美國加盟了一家企業,我現在是業務經理。”
我沒有絲亳意外,楚恨憂畢竟是楚恨憂,她不像我,永遠甘心隱身於角落默默無聞地過完一輩子。她是個發光體,她永遠需要閃光,她是個永不言敗的女人。
她不容許自己的光茫被埋沒,我們之間,或許已經又回到了原點。
“無心,你告訴我實話,楚氏的倒閉,到底有沒有你的份?”她把煙頭滅掉了,側頭,聲音冰冷。
我默然,精明如楚恨憂,遲早會想通的。
在我打她電話,告之她父親出事時,她沉默了會,卻問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無心,我們,還會不會又回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