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晃來晃去的,礙眼!”車裏已經傳來不快的大吼。
既然被發現了,她也隻好拉開車門把可可遞進去,“冷了吧?喝吧……我、我先去收拾一下!”
原來是去做可可……他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的怒氣消失了,但是另一股怒氣又很快席卷而來——她居然是真的在害怕!怕到都不敢認真地看自己一眼!幾乎像是丟一樣地把可可放下就跑了!
這杯熱熱的可可蒸騰出一片迷蒙的霧氣,連視線也模糊起來,他端著從來不曾變過味道的可可,依舊煩躁,但究竟為什麼,卻依舊不清楚……
下一個場景要換地方了,他也需要重新化妝,於是他和她終於有了可以麵對麵的機會。
她按照慣例先用熱水把手泡暖了,然後才小心地拿起自己的“家具”開始給麵前的人卸妝。
光是這樣的小動作就已經讓人覺得體貼了,所以也完全不奇怪,現在又偷偷溜過一雙雙眼睛羨慕著可以閉著眼睛睡覺的從安。
月橋的技術就是那麼好,輕輕的像是最柔軟的羽毛滑過麵頰,就是讓人覺得舒服得想睡覺,連說話的聲音也是那麼軟的,像是怕嚇著了誰的夢,淺淺的微笑偶爾說一兩句,耳朵也覺得舒服啊!
有機會被她化過妝的人都是眾口一詞——舒服,舒服地不想睜開眼睛。
月橋每次一化妝的時候就會分外的專注,似乎在描繪的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似乎多一分力就會碰壞那樣的……珍重。
對,就是那種珍重才能形容出來的表情,似乎目光都可以帶出力道來的珍重。
難怪人家那麼有名氣呢!一般化妝師要麵對那麼大量的工作難免會不耐煩,但是看看人家,從早忙到晚,都不會改變一絲眼睛裏的珍重。
能被那樣珍重地重視,也難怪不少大牌都眼饞,努力想辦法和這個其實脾氣不怎麼好的從安打好交道呢!
“稍微側過去一點……”她輕輕的聲音隨著那隻暖暖的手傳了來,輕點一下就離開了——如果真的是蜻蜓,怕是連個漣漪也激不起來吧——他嘲諷地揚起一下嘴角。
卻一點也不知道現在自己對麵的人手幾乎在發抖,所以才飛快地撤開自己的手,害怕被他發現。
“喜歡的人最可怕”,這是在一本漫畫書上看到的話。
雖然不知道別人是不是也這麼感覺的,但是至少在她而言,卻是實實在在的真理,她是真的害怕從安。
不是因為別的害怕,而就是那種無法言喻的害怕——或者說焦急更準確一點,像現在,她就害怕自己的激動被他發現,然後再看到他嘲弄的微笑。
……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算了,她自暴自棄地想,反正自己的感情他早就知道。
可能真的是誰先動心就滿盤皆輸,現在先動心的就是她,所以這感情也就成為他要挾炫耀的資本,無論無何過分,她也隻有接受的分。
誰讓自己是喜歡的那一個。
他是被喜歡的那一個,還是被自己喜歡的那一個,所以,她也隻有心甘情願。
如果現在的從安能夠睜開眼睛看一眼,那麼他一定會被自己麵前眼睛裏宣泄的情感驚呆。
這是隻有在麵對閉著眼睛的他才敢宣泄的,她最真實的感情,任何人都看不到的,隻給他的感情。
可惜他一次也沒有注意過,就讓這些珍貴的表情白白浪費去了。
這就是以後他想起來就痛苦的原因,真的,都被自己這麼揮霍去了,卻從來沒有注意過,等到真的去注意的時候,那樣的表情,卻看不見了……
“稍微……張開一點嘴……”她遲疑了一下,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幾下,讓自己不要那麼激動。
結果卻是反效果,看著隻有在這個時候才肯乖乖聽她說話的人,心口劇烈地疼了一下。
不過這一疼卻讓手不再顫抖了,她也得以安靜地輕抬起他的下巴,將那淡淡的櫻粉色塗上那張線條優美卻又刻薄的唇。
真是天生就適合接吻的線條,卻是冷漠得很,那迷倒多少人的嗓音,到了自己這裏也就剩下冷言冷語了——礙眼,這是他對自己的評價。
既然心痛可以止住手的顫抖,那麼就痛去好了,雖然自己在他麵前已經是個一敗塗地的輸家,那麼最後的一點點自欺欺人的自尊還請允許她自私地保留下來吧?
到最後他也沒有睜開眼睛,或許自己真的已經這麼“礙眼”了吧?她自嘲地收起了自己的手,“可以了。”
眾人麵前出現的,是一個和剛才的陰沉截然不同的從安,現在的他就像是一杯誘人的鴆酒,散發著迷惑人心的美麗,明明知道接近會中毒,卻還是隻能選擇義無返顧。
隻能這麼選擇。
這就是她心裏的從安,而她早已中毒,無藥可救了。
明明就是最清淡到幾乎看不出來的裝點,卻就是覺得莫名的豔,這個月橋難道有什麼魔法不成?
眾人看著那個在夕陽裏勾起一絲淺笑的側臉直發呆,直到神魂都給勾了去了還依依不舍不肯眨眼。
一個男人,怎麼可以笑得那麼妖豔?
“嗯,真是想讓人一口咬上去呢!”Demo帶在公司流傳開的時候,大家都隻有這麼一個感覺。
一雙細長的眼睛不動聲色地看著最後定格下來的鏡頭,眼睛裏閃過一絲興味的期待。
一隻修長的手下意識地輕輕敲打著膝上放著的劇本——《風月》,似乎做了什麼決定。
不刻,演員部主任欣喜地接到了目前有著“吸金公子”之美稱,超、超級大明星嵐尚一的電話,“我對《風月》這個本子很感興趣……”
根據一部幾乎可以說是晦澀的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用腳指頭想也是叫好不叫座,但是隻要嵐尚一肯出場,那隻有“叫好又叫座”這一說呀!
趕完通告已經晚上12點了,累了一天的從安從浴室裏一身清爽地出來,懶懶地倒進大大的米色沙發裏開始給新歌譜曲,同時有些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鍾——正朝著12:15走去。
都幾點了,怎麼還不回來?想餓死他不成?
就在他第三次抬頭看、肚子也開始咕嚕呼嚕叫的時候,終於聽到了門口響起了鑰匙的聲音。
門開了,進來的正是提著化妝箱、一臉疲憊的月橋。
“怎麼才回來?”雖然說為了不讓人發現她現在住在這裏,一向是她自己坐地鐵回來,也不至於這麼晚啊!
“對不起……餓了吧?我去做點吃的,想吃什麼?”她遲疑了一下,沒有告訴他因為太累,自己在地鐵上睡著了,然後坐過了頭。
“隨便,快點。”他丟下四個字,又扭頭沉浸在自己的音樂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