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以退為進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裏,事實證明,陸瀟瀟實在是有些杯弓蛇影地多慮了,老天爺還是十分眷顧她這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式心意明顯不誠的凡塵俗子,因為,下個周末,導師下令加班加點翻譯資料,不得有誤,下下個周末,一個大學同學在上海結婚,她和默默受邀聯袂出席。一直和高楓兩地分隔的默默自是數著日子等了好久了,就盼望著能和男友小別重逢一下,再加上知道瀟瀟最近心情欠佳,因此,忙不迭地,想方設法也要拖著她去,也好排遣排遣她心中的小小煩惱。
瀟瀟左思右想,也隻有先這麼著了,因此,無奈應允。並且,打電話回去一一告假,好在宋家寬鬆民主的家風逐漸潛移默化地影響到孝莊和從女士,兩人除必不可少地叮囑了幾句話外,倒並未多說什麼。
放下電話,瀟瀟鬆了口氣。
也就意味著,她可以在外麵先躲個十幾二十天的,暫時不用回宋家了。
在她還沒有想清楚之前,躲得一時是一時吧。
隻是,她忘了,還有一個不定時炸彈在等著她,這個炸彈,就是上次被她險險地,放了一回鴿子的沈寒培沈先生。
因為,沒過幾天,這個沈寒培就直接找到學校來了。
一天晚上,瀟瀟在宿舍看論文,手機響了,她一看,鬆了一口氣,嗯,還好,是一個陌生號碼,猶豫了片刻,還是接了:“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好聽而沉穩的聲音:“喂,陸瀟瀟嗎?”
瀟瀟怔了一下,那是一個好像有一點點熟悉,但又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陌生感的聲音。
對方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笑了一下,“記不得了嗎?我是沈寒培。”然後,又補充了一句,“我現在就在你們宿舍樓下。”
瀟瀟心中又是一聲哀歎,本來還慶幸著上天眷顧,這段時間不用回去,宋先生和從女士也就無從下手,對她洗腦灌輸旁敲側擊什麼的,讓她能安安靜靜地好好想一想。沒想到,人定勝天,人家現在手上握有尚方寶劍,直接單槍匹馬殺上門來對她下戰書了。
隻聽到對方繼續說:“瀟瀟,你現在方便出來一下嗎?”
說得那麼溫文有禮,口氣含蓄中帶著尊重,她縱是十二萬分的不情願,也隻得同樣有禮貌地說:“好吧,請等一下,我一會兒就下來。”
實在沒辦法,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十分鍾之後,瀟瀟低著頭,和沈寒培在D大校園中漫步。
夜晚的D大校園,格外靜謐安詳,在這個著名的學風嚴謹的百年老校,因不是周末,學生們大都在燈火通明的教室上著自修,長長的林陰道上,隻有三三兩兩的行人,還多半是一些退休了的,悠閑自得地頤養天年的老教授們和一些天真爛漫童言無忌的孩子們,或在散步,或在跑著跳著,偶爾,會有一些騎著自行車行色匆匆的學子們穿梭來去。
在這個時間段,像瀟瀟和沈寒培這樣似乎很有心情地,悠然漫步的,並不多見。
但此刻的瀟瀟無暇他顧,她隻是埋頭走著,幾乎一言不發。
沈寒培倒也是一副不急不忙,十分有耐性的樣子,在她身旁,邁著長腿,安安靜靜地走著。
不過,他仍是時不時地側過臉來,打量一下瀟瀟。
以沈寒培多年來國內外的豐富人生經曆,和從小耳濡目染接受的那一套官場哲學以及親身體驗的商場上的各色人等,自然看得出麵前這個陸瀟瀟,表麵冷淡而矜持,拒人於千裏之外,似乎很有人際交往的自我原則,但實際上,畢竟是一個從未出過校門的學生,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
再加上她出眾的外貌和內斂的氣質,宛如一朵空穀幽蓮。
以他廣泛的社會關係和人際交往,見慣了庸脂俗粉,也從來不為所動,而麵前這個陸瀟瀟,自宋從二人婚宴之日起,他就是看中了她的單純和幹淨清澈的氣質,所以,才不緊不慢地、耐心地一步一步接近她,一心想要攀折下這朵清高孤傲的小蓮花。
還不惜為她等了將近一年。
他不是看不出瀟瀟迥異於其他女子的,對他本能地有一種抗拒感。
但是,他可以等。
或許,這樣最終得到的,才更值得珍惜。
當兩人順著校園裏幽靜的道路一路閑逛,直到走到一個小亭子旁的時候,瀟瀟實在有點忍不住了,她抬起頭,冷靜而不失禮貌地問:“沈先生,請問,找我有事嗎?”
她還記掛著自己沒有看完的論文。
沈寒培含笑看她,“沒什麼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
這個女孩子實在是很單純,說起話來也直截了當。
記憶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特別是女孩子跟他這麼就事論事地說過話了。
於是,他居然也就難得地輕鬆一下,興起跟她開開玩笑的念頭。
瀟瀟可是一點都不覺得好笑,她抬頭看他,益發堅信自己的最初判斷,這個沈寒培,看上去溫文爾雅,但是,實際上,十分深沉。
因為在他含蓄內斂的外表下,時不時地,散發出一種略帶頹廢,蕭索的感覺。
而他的眸子裏,也一直閃動著複雜的,難以捉摸的,略帶笑意又略帶嘲謔的神采。
不知為什麼,幾乎在同時,她就想起宋聿那還帶有些微稚氣的,坦然而專注的炙熱眼神。
心中,又掠過一陣複雜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