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莊心領神會,“好好好,”而且,還做戲做全套,“你看你,這麼大的人了,整天丟三拉四的,不長記性。”
瀟瀟哭笑不得地看著三人以明顯和年齡十分不相稱的敏捷步伐,爭先恐後地出門去。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放著這麼大一尊神杵在麵前,瀟瀟是閉眼也不是,睜眼也不是。隻得盯著自己的雙手,眼觀鼻,鼻觀心。
他怎麼,還……不走啊?
正思量間,就從眼角瞄到有人在她床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來,然後,半天,又沒有動靜。她不禁悄悄地瞥了過去,隻見到宋同學垂著眼,依然是那種雷打不動的不動聲色的表情,隻是坐在那兒,頭略略低著,一聲不吭。
她終於有點忍不住了,再怎麼說,這碗冰糖燕窩是人家端上來的,一言不發,似乎有悖孝莊和從女士多年來的諄諄教導,於是,她試著開口:“呃,謝謝。”
正在此時,就看到宋聿一副對她的話恍若未聞的樣子,伸出手,似是試了試碗的溫度,然後,端起碗,遞給瀟瀟,淡淡開口:“不太燙,可以吃了。”
瀟瀟頗有幾分意外地,接過碗,說了聲:“謝謝。”
宋同學依然低著頭,一言不發,看不出臉上什麼表情,但是,似乎也沒有走的意思。
瀟瀟隻得當著他的麵,有些艱難地,有些食不知味地把那碗本應十分美味的燕窩,慢慢地吃了下去。
當她吃完了的同時,就看到宋同學似乎頭頂長眼一般,依然是那副懶洋洋,什麼都不在乎的表情,接了過去,放在托盤裏,起身,淡淡開口:“你好好休息吧。”
然後,在瀟瀟還沒來得及道謝之前,就轉過身,向門口走去。
就在他轉動門把手的一瞬間,瀟瀟聽到他仍然是那麼平淡的聲音:“身體是自己的,”接著,幾乎略帶一絲嘲諷地說,“那些什麼模擬演練,什麼無聊的會議,少去幾次,有什麼要緊。”
說完,頭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瀟瀟一時怔住。
等她回過神來時,首先想到的是——這個小男生,怎麼會對她最近的行蹤,知道得這麼清楚?
然後,突然感覺到,原來這個小男生看上去陰陽怪氣的,居然也會……關心人?
再接著,又不禁有些氣惱,為什麼就算是一句好話,到了他嘴裏,總有本事讓人聽得心裏疙疙瘩瘩的,不太舒服?
奇奇怪怪的小男生。
自此之後,宋家一幹長輩們,突然又發現,幾乎是一夜之間,來找宋聿同學的女孩子,又開始逐漸少了起來,宋聿同學周末待在家裏的時間越來越多,豐田車又如以往一樣百年難得開一次地閑置在車庫。他所給出的官方正式理由是:看專業課書,兼準備英語六級考試。
宋致山等人有些納悶之餘,對他前所未有的努力上進,欣慰之餘,深表讚賞,嗯,再怎麼說,多學點知識,總是好的。
瀟瀟也發現,突然一夜之間,在學校裏,碰到宋聿的概率似乎有如發著高燒的水銀柱——一路飆升。雖然汽車學院和研究生院的教室一向就八竿子打不著的,不挨著,但是,近日來,她總是能在課間,或下課後,看到宋聿同學懶洋洋地,麵無表情地,仿佛根本沒看到她一樣,以擦肩而過之姿從她麵前走過,頻率之高,讓她幾乎懷疑他老人家絕對是經常蹺課出來亂晃。有時,她在圖書館上自修,或是在食堂吃飯,間或和默默去球場打羽毛球的時候,時不時地,居然也會驚鴻一瞥地,看到這個以前千年難得一見的路人。
而間或也和他一起出現的姚遠,倒是大老遠,就熱情洋溢地衝瀟瀟揮手,然後就忙不迭地“陸師姐好”、“陸師姐吃過了沒”、“陸師姐又來打球啦”、“陸師姐再見”之類的,問候寒暄一番,再然後,急急忙忙地,追上一徑隻顧埋頭向前走,而且明顯臉色已經有些往下垮的宋同學。
瀟瀟看到姚遠仍是一臉單純的模樣,在心頭一陣輕鬆的同時,又不免有些納悶。
讓她更納悶的是,在她積極備戰四國四校學術交流會議期間,有時,尤其是周末難免會搞得很晚,而宋先生難免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應酬,因此,偶爾,當一貫兢兢業業的王司機頗有些分身乏術的時候,宋聿同學,居然也會在宋致山先生開口征詢意見的同時,紓尊降貴地,放下他一向高傲的大少爺架子,默應接瀟瀟回家。
一路上,盡管還是那副陰晴不定,臉色仍頗有些不善的樣子,但是,畢竟人家放棄了周末約會的大好時光,來接她這個路人甲,而且,還是曾經一度勢同水火的路人甲,因此,瀟瀟頗有幾分過意不去。
終於,有一次,快到家的時候,瀟瀟有些抱歉地說:“謝謝你接我回來,還耽擱你……”
話未說完,她就看到宋同學從後視鏡裏瞄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