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頭看看宋聿,還是那副睡得人事不省的樣子,但是,明顯還是和神誌清醒的時候一樣極不隨和,因為,不知什麼時候,他隨腳一蹬,被子已經半邊掉地了。
她無可奈何,心中哀歎,老媽倒好,自己出去逍遙,丟了這麼個燙手山芋給她。沒辦法,認命地走過去,幫他把半邊被子撿起來,又細心地、嚴嚴實實地蓋在他身上。
正在仔細地給他掖被角的時候,她聽到宋聿模模糊糊叫了一聲:“媽媽。”
她一愣,下意識地,看看宋聿,那張一向麵無表情,冷冷淡淡的年輕的臉上,在柔和的床頭燈的照耀下,居然有一絲從未有過的,孩子般的脆弱和無力。
在暖暖的燈光下,他的眼睛閉著,眼睫毛在微微顫動,還伴有細微的呼吸聲,瀟瀟生平第一次發現,原來這個臭男生長得還挺好看的。
正待關燈,出門,讓他繼續睡,隻聽得宋聿低低地,又叫了一聲:“媽媽。”
她的心中驀地一軟,她聽老媽說過,宋聿的媽媽是個中學音樂老師,溫和善良,原本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日子過得很開心;但自從宋聿十歲那年,他媽媽因病去世,早早喪母的缺憾,再加上宋叔叔又為公司的生意國內外到處奔波,無暇他顧,一直以來,他得到的關心和照顧,應該也是很少吧。
也就怪不得這個小男生整天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
問題兒童。
於是,她下意識地走到宋聿房間裏同樣帶著的那個小洗手間裏,絞了一條毛巾,幫他擦臉,接著,又重新絞了一遍,覆在他額上,然後,隨手找了個椅子,拉過來,在他床頭邊坐了下來。
她想等一會兒,確認一下他到底有沒有事後,再回房休息。
隨便地,用手肘撐著頭,長發披瀉著,她微微地有些犯困。
突然,她被宋聿發出的模模糊糊的幾句囈語驚醒過來。
“陸冰山……我討厭你……”
“老女人……可惡的老女人……”
“沒眼光的老女人……”
……
這下,她徹底醒過來了,火大地盯著那張依然閉著眼睛,卻不時地、無意識地口中念念有辭的臉。
臭男生,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枉費她還同情他,關心他,照顧他。
她恨恨地站起來,毫不猶豫地向門口走去,正在拉開門把手的同時,她又聽到宋聿清清楚楚地,仍然是囈語般地,說了一句:
“陸冰山……我恨你……你居然……奪走了……我的……初吻……”
瀟瀟腦子裏“轟”的一聲,幾乎在同一時間,她的眼前就浮現出了小男生姚遠那雙探索的,狡黠的X光般的眼神。
那個小男生的眼神……
天哪,她是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飛快打開房門,快速地跑了出去。
第二天,瀟瀟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變成了國寶。
她打了個內線電話下去,告訴張媽她有些不舒服,沒有下去吃早飯。好在張媽也沒有多問。
到了中午的時候,她無可奈何地下去吃飯。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而且,她又沒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深吸一口氣,走下樓梯,隻見張媽忙忙碌碌在布菜,見到她下來,笑道:“瀟瀟,快來吃飯,吃完休息一下,讓老王送你回學校。”邊說邊給她把碗筷擺好。
瀟瀟一看,隻有一副碗筷,立刻如釋重負,又有些好奇,咦,那個臭男生,難道……酒還沒醒,還在睡覺?
張阿姨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解釋道:“小聿已經回學校去了,剛走,說有事。”
瀟瀟放下心頭大石,愉快地開始吃飯。
臭男生!少見一麵好一麵。
午睡過後,下午三點,她坐車返校。
就在瀟瀟回校的同一時間,有兩個路人甲乙坐在D大校門口那家孫二娘家開的小小咖啡館裏。
是宋聿和小男生姚遠。
已經坐了半個多小時了。
姚遠已經心滿意足地、意猶未盡地喝了五杯咖啡了,正在細細品嚐第六杯。
宋聿麵前的咖啡,則一口未動。
從坐下來到現在,在宋聿點咖啡之後,兩人還一句話都沒說過。
今天的姚遠,難得地,十分的矜持,亙古未見的,非常的有耐性。
他的全部注意力,仿佛都放在那一小杯香濃可口的咖啡上了,還不時搖頭晃腦的,外帶咂咂嘴。
宋聿不自覺、悄悄地盯住他。
他在想,要怎麼開口,才能問到他想問到的東西。
該死!都怪昨天一時頭腦發昏,才喝了那麼多酒。長到這麼大,自成年以來,酒也喝過不少次,但是,還從來還沒喝醉過呢。
正因為如此,所以,後來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不記得了,一點都不記得了。實在沒辦法,才出此下策,早早去那個小酒館的停車場取了車,回到學校,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先事先謀劃了好久,才從宿舍把這個傻傻的小男生揪出來,想從他身上入手,尋找蛛絲馬跡,收集有效情報,以求合理對策。
二人又枯坐了半天,仍然無言。
終於,宋聿端起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然後,似是不經意地說:“姚遠,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家。”姚遠大力擺擺手,笑得一副很單純的樣子,“不要謝我,我隻是負責把你送回去而已,實際上,你還要多謝謝陸瀟瀟師姐呢,多虧你的手機裏有她的號碼,我才跟她聯係上。”
宋聿心裏一沉,果然,這個……老女人也知道這件事了!
今天一早醒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他枕旁有一塊毛巾,顯然原先應該是覆在他額頭的,床頭還有一張原來應該在書桌前的椅子,當時他就感覺有些……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