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背回嬸舉步唯艱
青年人無力回天
二十多歲的知識青年鄭方同,是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一米七幾的個頭,長得不算高;一百二十多斤的體重,體格也不算膀。隻見他背著五十多歲的回嬸兒,在泥濘的苞米地間一條小路上艱難的前行。他們要到公路上坐汽車,回城裏給回嬸兒治病。
秋天的雨,說下就下。這雨下了一天了,還沒有停下的意思。雨點不斷地打在苞米杆的葉子上,瞬間就滑落下去,狠狠的砸在地上。然而,地上又看不出被砸過的痕跡。社員們趟地時,犁杖翻過的鬆土,好象被抹平過,光溜溜的放著光。茫茫的大地,都濕透了。
回嬸兒不停的掙紮著。鄭方同一邊吃力的向前走,一邊不住的呼喊著:“回嬸兒,你怎麼啦?咱們可快要到啦!”回嬸兒好像也在不斷地說話。但是,憑正常人的聽覺,無法辯別她在說些什麼。鄭方同所聽到的,隻能是誰都聽不懂的癔語。
趴在小鄭背上的回嬸兒,左手扶著小鄭的頭,顫抖的右手一直指向遠方。前方就是苞米地的盡頭,過了這片苞米地,就是用沙石鋪就的公路。雖然離公路不算太遠,但就這一段泥濘的田間小路,也足夠鄭方同他們受得了。苞米地啊!苞米地,你行行好,縮短點你的距離吧!鄭方同心裏想。
雨越下越大。人們常說,屋漏偏逢連陰雨,今天就是這個樣。泥濘的田間小路,再加上背負患有精神疾病的回嬸兒,檢驗著鄭方同他們幾個知青的承受能力。
回嬸兒的精神病不是一天兩天了。四十多歲開始犯病,打老罵少。經常胡言亂語摔東西,生活不能自理。鄰居們見了她都躲著走。說她是“武瘋子。”家裏人尋醫問藥,千方百計給回嬸兒治病。雖沒少下功夫,但不見成效。沒辦法,就把她關進院內東側的一間房裏。門窗全用木板釘死。回嬸兒的吃、喝、拉、撒都在屋裏解決。
回嬸兒的兒子馬向鋒和鄭方同從小一起長大。他們都是紅旗公社的知青。恰巧,他們插隊的敖杆大隊,有一位專治精神病的老中醫,家裏的大部分房子,住的都是各個地方來的精神病人。
回嬸兒的病越來越重。馬向鋒得知敖杆大隊老中醫專治精神病的消息後,就和好友鄭方同商量,把母親送到老中醫那裏治療。可他倆誰也沒料到,老中醫見到回嬸兒後,說啥也不肯收治回嬸兒。原因也很簡單,就是回嬸兒的病他治不了。倆人沒辦法,隻好把回嬸兒暫且安排在知青點住下。一個精神病人住在知青點,給大夥帶來諸多不便。別說女知青難以承受,整個青年點都不得安寧。回嬸兒犯病的時候,不是掀翻大夥的行李、就是砸爛廚房的碗筷,弄的大家苦不堪言。盡管有女知青楊末麗精心阿護,長此下去,局麵難以支撐。
正在馬向鋒和鄭方同無計可施的當口,敖杆大隊小學老師給他們提供了一條重要線索。老師是這樣說的:“老中醫不收治回嬸兒,有兩個原因:一是怕治不好,知青找他麻煩;二是老中醫除了收取治療費用外,還要給些好處。老中醫是蒙古族人,非常喜歡吃紅幹辣椒。”馬向鋒、鄭方同對老師的話,心領神會。
次日,他倆就到集市上買紅幹辣椒。可是時令不對,辣椒還沒有上市。等到采收還得一個多月的時間。時間雖不長,可他們沒法等。鄭方同想到村頭南山坡上,有一片生產隊種的辣椒地,地裏的辣椒有的已經泛紅。就和馬向鋒趁夜深人靜,偷偷地摘了一麻袋。天還沒亮,他倆就叩開了老中醫的大門。鄭方同向老中醫說明,隻要收治回嬸兒,治不好也決不找後賬;馬向鋒向老中醫奉上一麻袋辣椒。老中醫看了看他倆,把一麻袋辣椒拽進柴房後,說了句:“一會把病人送來吧!”
馬向鋒、鄭方同他倆如釋重負,感到回嬸兒這回可算有的救了。可事情並沒如期所願。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回嬸兒的精神病沒治好,又患上了肺炎、糖尿病等並發症。
老中醫無法再治下去了。按照他的醫療條件,再繼續治下去,回嬸兒會有生命危險。他找到馬向鋒,讓他想辦法,盡快轉院治療。馬向鋒交待鄭方同等知青,讓他們幫助照看母親,自已匆匆回城裏找車,好把母親送往城市大醫院治療。
六十至七十年代,農村的路是走不通的。鄭方同他們所在的敖杆大隊的路況,比其他村的山路還好一些。好就好在大都是平坦土地。大片的耕地間,留有人行車走的地方。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路。人們把路兩側栽上楊樹。楊樹漸漸長大,就形成了筆直的樹線。樹線起到為人們出行遮風擋雨的作用。
平常的日子,大家走這條路很是輕鬆自然,可今天就不一樣了。九月份趕上連陰雨天,鄭方同他們走這條路,還要背著精神病人,就是走樹線中間的馬車路都非常困難。現在,他們沒有其它別的選擇,隻能背著病人在泥濘的路上艱難前行。
村裏家家戶戶房頂上的煙囪上冒起了炊姻。下雨天,再加上家家燒柴禾,煙囪冒的煙,看上去不怎麼濃重。可能是人們視線受到天氣影響的原因。這時,暮色已經降臨。老中醫慌忙跑到青年點,找到鄭方同說:“你回嬸兒要不行了。馬向鋒雖然回城裏找車去了,這雨天,找來車也下不了公路。你能不能想辦法把老太太送到公路邊上,好爭取時間,別耽誤事。”鄭方同一聽就明白了。回嬸兒的病情恐怕是更加嚴重了,等不及了。馬向鋒找來車,一看下不了公路,他再跑過來接人是要耽誤時間的。於是,他二話沒說,馬上告訴知青點裏和馬向鋒要好的朋友,到生產隊套輛馬車,趕快把回嬸兒送到公路上去。
生產隊共有三掛馬車。最好的就是紀老大趕的那一套。紀老大是老車把式,愛惜牲口、趕車內行。他也是生產隊裏車老板的頭兒。他趕的那套車,前稍是一騾一馬,駕轅子的是一匹客馬。就這麼一掛大馬車,正常的情況下,拉上五、六千斤糧食是沒有問題的。
鄭方同來生產隊的路上,就想好了用這套車。進生產隊一看,紀老大幹活貪晚,車還沒卸套。他跟紀老大簡單的說了幾句,操起撮在馬棚牆邊的馬鞭子,和知青們接上回嬸兒,向通往公路的樹線方向駛去。
天漸漸地暗了下來。雨滴的飄落,把暮色加重了許多。馬車開始走的很快,到了大隊的東頭,似乎變慢了。回嬸兒坐在車上,兩個男知青小郝和小李好像不得照顧,回嬸老是坐臥不安。女知青楊末麗和馬向鋒非常要好。在這個關鍵時刻,施展出了她的才華。隻見她盤腿坐在車上,雙手抱住回嬸兒的頭,把回嬸兒的上身放在自已的腿上,用手不停地磨擦著回嬸兒的額頭,嘴上不斷的安撫著。看上去,回嬸兒舒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