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城東長寧王府。
府外，鐵胄禁軍團團圍守，氣氛肅殺；府內，宮人往來寧甫苑，忙碌不休。
寧甫苑偏廳之內，羽冠華蓋之下，有人閑閑而坐。
紫冠卷雲紋，紫金額墜，正是當朝鳳帝。
升明王朝有史以來的第一位女帝。
此刻，她正端著手中的玉露花茶，以茶蓋輕輕拂去水麵的細小茶梗，細細咀了一口，眉眼中，隱有幾分陰戾之色。
隨侍在側的宮女府婢們垂手斂目，大氣也不敢多出一口。
須臾，相通的珠簾被掀起，幾名禦醫入內，跪伏在地。
鳳帝終於抬起頭來，揚起丹蔻纖指，“長寧王何礙？”
雖是詢問，口氣自始至終，都帶著淡淡的漫不經心。
禦醫們暗中交換眼色，冷汗涔涔而下。稍時，年長資曆較深的鄧禦醫兢兢戰戰地回答：“稟陛下，臣等已為王爺把脈診治，王爺淤結於內，氣血不旺……這症狀，乃是——”
鳳帝忽然厲眼向他。
鄧禦醫心下一緊，不敢多言。
鳳帝卻是麵目含笑，將手中的茶蓋微微蓋上，語音柔緩：“乃是怎樣？”
鄧禦醫叩首：“恕臣等醫術不精，委實看不出王爺病症。”
跪在他身後的幾名禦醫也埋首下去。
“一幫蠢材！”鳳帝將手中的茶碗重重擱下，與實木圓桌碰觸，發出結實聲響。
“陛下息怒！”
在場眾人紛紛跪下。
鳳帝緩緩掃過底下不敢抬頭的眾人，在身旁女官攙扶下站起身來，極輕地歎了一口氣。
那一聲，如刀尖一般刻過每個人的心底。
“也罷。”鳳帝拂了拂手，“長寧王這身子，十多年了，也就這麼咳咳停停地過去，朕看他也多是煩悶，氣鬱於胸，走不通經脈，積下病根了——鄧禦醫，你說可有這理兒？”
鄧禦醫忙道：“陛下聖明。”
鳳帝踱步從眾人之間走過，三尺曳地裙裾逶迤而來，她環視周遭，“說起來也算朕的孿生兄長，倒是朕煩擾國事多了，忘了這長寧王府人丁單薄，長寧王沒個知心人陪伴，難怪終日纏綿病榻。”她狀似不經意地問隨後女官，“說起來，上一任王妃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女官盡忠回稟：“陛下，是四年前。”
“哦，朕記得了。”鳳帝遺憾地搖搖頭，“可惜了，雖說王妃品行不端，但紅顏命薄，怎就那麼——說沒就沒了呢？”
她口氣傷感，似真在緬懷，若此刻有人望定她的麵目，自然可見她眼中陰狠的笑意。
“看來，朕得為長寧王盡快擇一名賢淑王妃了。”
言語間，她已踱步到珠簾之前，從縫隙中看那躺在內室幔帳後依稀的人影，望眼前仍在搖曳的青綠明珠，她執了一串在手中，以拇指及食指撚搓，狠狠一拽——
明珠刹那墜落，顆顆滾落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