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小獵身上還穿著那件在南疆常見的藏青色短衫,衣服上有一處前後通透的破洞,但破洞下的傷口已經不礙大事了。
十萬大山瘋狂生長的樹木和雜草遮擋住了幾乎所有的月光,叢林裏幽暗無比,但薑小獵瞪大著眼睛,仍然能夠清晰的分辨出沿途的所有障礙,他一隻手拉著月見,在林間急速的穿行。
經過一條能漫到腰間的小河時,他故意跳進河水,逆流往上走了小半柱香時間,這才找了一處相對隱蔽的地方悄悄上岸,兩人最終躲進了一片亂石堆裏,稍作休整。
月見始終乖乖的跟在後麵。
一個時辰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按照他們來時飛了一天一夜來算,此處距離離開十萬大山起碼還有幾千裏遠,巫族人仍然有可能會追上來,利用這一個時辰的時間,是全力趕路拉開距離,還是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小獵心裏有過一番猶豫。
有月見在,禦空飛行不是不行,但月見的修為如何兩個人心裏都有數,再帶上他這個累贅,基本上飛不了幾個時辰就會後繼乏力,而且巫族人的瞳術能感知到氣機波動,強行禦空飛行隻會成為明晃晃的活靶子,萬一再驚動那些藏在山裏的妖獸,那就更危險了。
十萬大山險惡歸險惡,但也因人而異,薑小獵本就是個人形妖獸,百毒難侵,再加上有神女峰傳人在邊上,想出事都難,而且此地有巴蛇坐鎮,稍微有威脅的妖獸都跟個孫子似的乖乖的躲在自己老窩裏,出門透個氣都心驚膽戰,除非他們兩個實在點背,就硬撞到人嘴裏,不然還真不好出事。
所以小獵思索過後,決定兩個人先找個地方避一避,他問了月見的想法,不過這位神女峰傳人其實不是個喜歡拿主意的性子,平生除了偶爾為了幾口心念已久的吃食之外,行醫路上從來都隨遇而安,吃得了苦,也耐得住寂寞,見小獵問她,她也隻是輕輕的“嗯”了一聲,看他的眼神分明是“你說了算,我聽你的。”
兩人並肩坐在一塊大石頭後麵,躲在月光的陰影裏,安安靜靜,附近的叢林並不安生,不斷會有悉悉索索的動靜甚至是戛然而止的慘叫聲傳來,顯然,有一些暗夜下的捕獵者在悄悄行動,短短一會功夫,薑小獵起碼就感覺到了三道並不友善的目光,不過這些練氣境的小妖並沒有膽子敢挑戰這兩個陌生人類。
兩個人都不帶怕的,月見拿了一塊肉鋪給身邊少年,薑小獵自然而然的接過,大口吃了起來,兩人相識至今,那麼多次患難與共,雖然話語不多,但早已不再拘謹,月見趁著他狼吞虎咽的工夫,輕聲問道:“小獵,出去之後你有什麼打算?”
薑小獵頓了一下,不由有些感慨,這真是個好問題,這次來南疆,本來隻是打算給月見幫個忙而已,結果沒想到,正道,邪道,血蜘蛛,淨世明宮,甚至還有乾明王朝,幾大勢力先後入場,卷起了一場滔天風浪,自己也莫名其妙的卷了進去,別的都沒啥,但修煉過煉血咒這件事既已暴露,以後的日子別想安安生生的過下去了,他皺著眉頭,一時理不清思緒,反問道:“你呢?”
“我應該會北上,我師父在中州那邊。”
“這邊的疫病算是治好了?”
月見點了點頭,“既然已經找到了能治愈此病的藥方,剩下的就看本地的大夫們了,我再留在這裏也沒什麼用了。”
神女峰四海行醫,最重要的不是治好了多少人,而是治好了多少病,不然單憑她們師徒二人,怎可能真的拯救得了這芸芸眾生。
小獵問道:“你還是打算一邊走一邊行醫?”
“嗯,這是我們神女峰的使命。”
薑小獵不是第一次知曉,但還是忍不住由衷的讚歎道:“月見姑娘,你們神女峰真的都是濟世救人的活菩薩啊!”
白衣少女眯起月牙眸子,笑意溫柔,行醫多年,一度被這種枷鎖一般的使命壓抑的滿心寂寥,再多的誇讚也都隻是麻木,但在遇到他之後,終於漸起波瀾。
不過月見很快收斂笑意,輕輕坐直身子,提醒他:“你還沒說你的打算呢。”
薑小獵身子後仰,抬頭望天,腦袋在石頭上不輕不重的磕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你知道的,我最想做的事就是為我父母報仇,但是到現在為止,我還是一點線索都沒有,我根本想不明白我們村子到底犯了什麼錯,為什麼會惹來修仙者的屠殺……不管怎樣,我還是得加緊修煉,想報仇沒有實力怎麼行。”
月見有些好奇,小心翼翼道:“你的經脈……再修煉下去有意義嗎?”
“有的,隻是需要一些時間才能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