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目光所到之處,折斷的兵刃,殘破的屍身,零散的戰馬,都在訴說著戰事的慘烈。暗紅的血液浸入黃沙,宛如一片血海。殘陽西下的光芒都被這血光所掩蓋。尚有餘力的士兵在屍海中尋找著醒著的同伴,傷員被陸續的送到簡易的軍帳處,軍醫們的“戰鬥”此時正如火如荼的進行著。蕭瀚寧的盔甲被刀劈開了一道口子,粘稠的血液此時尚未凝固,順著盔甲滴下,刺鼻的血腥五米之外都能聞到,而此時羽林軍中的幸存者們無一不是如此。身邊的如今隻剩一人,敵軍雖已敗退,但戰場情況瞬息萬變,萬一敵營中人詐死,此時刺殺,難說不會得手,感到壓力的衛士時刻警惕著。
“瀚寧,斥候上報,敵軍已退出遼州,孫將軍攻入遼州後切斷了敵軍退往丹陽的道路,被我們擊潰的五萬敵兵僅剩兩成逃回朔州。”說話之人被白布包裹的左臂還在滲血,發箍已被打散,此時僅有一根發帶粗略的係住。“我軍傷亡情況如何?”蕭瀚寧看著遍地的屍身,輕問道。“我軍,,我軍一萬軍士,此時尚能行動者不足三成,戰馬損失殆盡,具體陣亡名單下麵還在統計,估計要比我們預期損失超出兩成以上。”
蕭瀚寧的目光掃過滿目瘡痍的戰場,十七歲從軍出征,二十三歲獨自領軍,如今二十六的他也算是天下有名的將領,縱然生離死別總在身邊劃過,看到自己的軍士躺在血泊中再也無法醒來,他的心裏還是會像刀割一樣疼。安排屬下將官打掃戰場,蕭瀚寧開始處理戰後的諸多事宜。
慘烈的戰鬥換來了來之不易的和平,大軍帶著所有陣亡兄弟的屍身回到了駐營地,修整三日後,便是首次對戰役中死去的兄弟的祭奠儀式。祭奠的鼓聲充斥著整個營地,白幡隨風飄蕩,幸存的軍士此時全都有序的列隊,甚至受傷者也在攙扶下出現,沒有任何人講話,肅殺的氛圍,悲愴的鼓聲,對死者的敬重,凝聚在每個人心中,所謂的軍魂正是一次次血的磨礪鍛造出的精神力量。鼓聲停,蕭瀚寧走上點將台,將手中的黃土拋向空中,“自今日起,你我同在。”號聲響起,前一秒寂靜的軍營,發出撼動山嶽的震吼“豈曰無衣,與子同袍!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安撫好遼州百姓,對軍事要塞完成勘測和部署後,蕭瀚寧率軍班師回朝了。浩浩蕩蕩的隊伍離開時帶走了陣亡將士的骨灰,這是能留給他們家人唯一的念想了。於琛檢查完後軍糧草輜重後快馬回到蕭瀚寧身邊,二人騎馬並進。看著蕭瀚寧急切的目光,於琛打趣道:“看你眼裏的光芒,恨不得插了翅膀飛回去,這才離家幾日,不至於這麼掛念吧。”蕭瀚寧笑道:“你也知道,離開時她已有身孕七月有餘,本來答應陪她安心在家,此次出征,看得出她心中有怨,但更多的還是害怕,這時候也是她最為脆弱的時候了。”“也是,算起來王妃也快到臨盆的日子了,不過王妃素來堅韌,心性方麵就算有些男兒也有所不及,再說京城還有皇後娘娘代為照顧,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不論如何,這也是她第一次有孕,身為丈夫,這段時間也是她最需要我的時候啊,唉!”“傳令兵,通令全軍,加快行軍速度!”於琛笑著轉身命令道。
金陵皇城,皇帝看著遠方戰場傳來的塘報,縱然其中結果早已知曉,但此時還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陛下,瀚寧何時能夠回到京城?”珠簾後皇後微笑著走過來,輕輕的坐在皇帝身邊。“按行軍速度算,三日後他們便可抵達京城了。”“太醫前兩日去霖王府診脈,推斷紫陌臨盆就在近兩日,臣妾看的出,這孩子還是有些緊張,而且瀚寧尚未回來,也讓她有點恐懼焦慮。”“霖王府的事就勞你多費心了,臨盆之日,你可出宮前往霖王府,有你坐鎮,朕也心安。這是瀚寧的第一個孩子,決不能有任何閃失。”皇帝看著眼前的妻子,鄭重的說道。“陛下放心,臣妾定不會容許絲毫意外發生。”
霖王府。一道身影倚在床前,聽著窗前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盯著窗外蔚藍的天空,口中喃喃道:“我們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你還不回來嗎?”
三日後。淩晨,霖王府中的人手某一刻全部都動了起來,丫鬟,親友在院中忙碌著,房中的喊叫從未間斷過。宮中派過來的人手此時也在院中焦急的候著。皇後在接到消息後立馬出宮趕赴霖王府,此時也在大廳中坐立不安。快要身為人父的蕭瀚寧此時已經到了京城近郊,吩咐軍隊就地修整後帶領將官和親衛趕赴金陵城中,似乎是有所感應,此時的蕭瀚寧心中極為的焦躁不安,眼神淩厲的銳鋒讓平時隨意的於琛都沒有輕易說話。眾人沉默著將戰馬的速度提到極致,這般的速度竟似乎壓不住霖王心中的急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