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順坐車一路往下灘去,他打了好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擔心章橙出了什麼意外,便一個勁兒地催促開車師傅再快一些,司機師傅也使勁兒將腳下的油門踩下去,汽車在四米來寬的水泥路上飛馳。天漸漸黑了下來,又下起了毛毛細雨,對麵一輛大貨車駛來,司機師傅猛地一腳刹車,車輪打滑,車子飛也似的往旁躥去,幸而有兩棵大樹恰恰擋住了車身,車子才沒有衝到下頭的水田裏頭。
饒順的頭被撞得七葷八素的,踉踉蹌蹌地從車子裏頭逃出來,腳跟尚未站穩,就遠遠瞧見了站在田埂上的章橙,月色清冷,她的身影淡薄得仿佛稍微一起風就能將她刮倒。
“章橙!”饒順遠遠地開始喊她的名字。
“章橙!”見她沒有反應,饒順又喊了一次。
“章橙!”這一次他終於跑到了她的跟前,他心裏頭砰砰砰地打鼓,生怕她是受到了什麼驚嚇。
“你怎麼在這裏?”章橙反而問他。
他捂著還在流血的額角,說道:“我聽說你到下灘來了,就跟著趕過來了。”
“你頭怎麼了?”她終於留意到他的傷勢。
“沒什麼。我們回去吧。”
“嗯。”她跟著他走,兩人一直走,一直走,直到走到碎石路上,她忽然同他說道:“我們回去吧,回滬市。”
他很詫異,一句‘為什麼’差點兒脫口而出。
“今天訂明天的機票還來得及嗎?”她又問。
他遠遠地看到司機師傅站在水泥路邊焦頭爛額,他忙不迭地點頭:“當然,我現在就定機票,明天一早我們就出發。”
饒順想不通章橙是怎麼想通的,甚至醞釀了一肚子想要哄她回去的話都還未來得及說出口,他呆在房間裏定了機票,又收拾好了行李,剛買的菜他覺得就這樣扔掉可惜了,於是第二天一早就拿去大榕樹下頭給老太太們一人分了一些。
有老太太八卦地問他:“小夥子修成正果了,要回去結婚了?”
也有老太太啐了一口口水說道:“人能來這裏度假,自然是已經修成正果的了。問這些話也不害臊。”
饒順笑笑,並沒有搭理她們的話。
章橙將行李箱拖到了院子裏頭了,她看起來有些迫不及待,饒順也去房間裏頭把行李箱拖了出來,章橙身邊又多了一隻行李箱,那是卓俊的行李箱。
“裏頭都是他用慣了的東西,我給他帶回去。”章橙解釋說。
饒順沒有吭聲,兩人在院子裏頭站了半天,他才吐露了一句至關重要的話。
“回去見見想見的人也好。”
章橙扭頭,莞爾一笑,燦若今日頭頂的陽光。
饒順被那笑容照得恍了恍神。
最終是梁櫻櫻開車來接的他們,一見麵梁櫻櫻的小嘴就巴拉巴拉地說個不停。
“怎麼去的時候四五個人,現在就你們倆先提前回來了?”
“要不是我昨晚睡得晚,哪兒看得到你給我發的消息。”
“卓俊呢?你們倆不是一直都形影不離嗎?”
章橙好笑,反問她:“我們倆什麼時候形影不離了?”
梁櫻櫻想想好像這兩人還沒有自己和周靖渝黏膩,於是不吭聲了,饒順在市中心的車站先一步下車了,梁櫻櫻這才又問道:“我怎麼覺得你去玩兒了一趟回來氣色差了那麼多,是不是發生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了?”
“沒有。”章橙否認道。
“我覺得你一定有事兒瞞著我。”
章橙望向車外不搭理她的話。
等到了家門口,她才問梁櫻櫻:“你最近有沒有跟譚翊聯係?”
“沒有,怎麼了?”
“沒什麼了。”章橙擺了擺手,提著行李上了樓。
梁櫻櫻覺得她古裏古怪的,嘟囔了兩句才揚長而去。
章橙站在樓道裏看著她離開,上樓將行李一放,換了身衣服,又急匆匆地出了門。
那是一處極為偏僻的地方,的士師傅對於一個年輕女孩子抹黑到這種地方表示了深深地不安,他反複跟章橙確定:“小姑娘你一個人這麼晚來這裏幹什麼?”
章橙打開車門準備下車,回頭衝他說道:“來看流星的。”
的士師傅依稀記得在哪兒聽到過關於流星的事情,於是半信半疑地在原地呆了一會兒,而她卻在車燈的照耀下大步往前走,往樹林的深處走,直到身後的車燈改變了方向,她才站住了腳步,繼而換了個方向,往樹林的南邊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