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曲終人散終有時
轉眼已是春末初夏的時節了,微風襲來,總還夾雜著那一點嗖嗖的寒涼,可動一動,背脊裏又會生出一層細密的汗,若再教風撲到身上,便容易生病。所以這就是老人家常說“春捂秋凍”的道理所在。
隻是韓學謙實在熱得受不住,到底脫了外套搭在臂彎間,獨自徒步跟著人流往前走。
火車站最是魚龍混雜之地,尤其到了周末更是如此。所以他搭了最早一班的動車到了這座城市,卻還是逃不開攢動的人流,身邊更可謂嘈雜一片,有婦女抱著哭鬧的小孩的,有扛著大包小包行李的,有前呼後擁吆喝著一起出站的,他就被死死夾在這滾滾的人流中半推半搡地往前挪,好容易擠出出站大廳,這才發覺背後的襯衣早已濕透了。
才剛過了上午十點,懸在半空的太陽卻已透出了火辣辣的勢頭,強烈的日光照在地上,白花花地晃得人昏眩不已。韓學謙趕緊揚手招了輛出租車坐上去,車上的冷氣噝噝往外吐著涼風,他教這風一撲,頓時感到神清氣爽,他很快報出目的地:“月老祠。”
窗外的街景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仿佛時空的倒流,帶他回到了過往的曾經。可到底還是不一樣了吧!他的身邊,再不會有她,他終將形單影隻,孤苦一生。
車子飛快地穿梭在成隊的車陣中,很快便停在了月老祠門前。他下了車,獨自立在街頭,月老祠就在他麵前,不過咫尺間的距離,突然就讓他望而卻步了起來。這座月老祠裏承載著太多他與她的回憶,這麼多年過去了,第一次故地重遊,他既害怕看到截然不同的改變,又害怕重見與往昔全無二致的景象,如此矛盾的兩個念想在胸口激烈碰撞,於他,卻是世間最痛苦的煎熬。
原來,所謂的近鄉情更怯,便是如此的吧!
他終於咬一咬牙,舉步入內。門票已經漲了三倍,不過背麵依舊印有月老祠的觀光路線圖。
月老祠裏其實並不大,隻因坐落在半山腰,想要遊遍每個景點就必須登上略顯陡峭的台階。韓學謙按著手中的路線指示圖拾級而上,很快的,不遠處已隱約可見一線燦金的黃色琉璃瓦屋頂,在蒼鬱繁茂的枝葉縫隙裏猶如一條盤踞的龍,是任誰都不敢輕易碰觸的逆鱗。
時間仿佛就此凝固,世界安靜得亦隻剩下他一人,耳邊隻能聽見自己急促煩亂的心跳聲,咚咚!咚咚!如同最激烈的鼓拍。
胸口隱隱泛著疼,可他並不因此停下腳步,反倒是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因為哪怕隻是片刻的猶豫,他便會落荒而逃。
他終於立在了同心堂前,堂後兩顆參天的銀杏還是青翠的綠色,微風習習,拂下幾片青嫩的葉,小小的,像扇子。有一對情侶剛好從同心堂裏走出來,手裏正握著才剛求來的同心鎖,二人皆是滿臉的甜蜜,一路相偎著向不遠處的鎖橋而去。韓學謙不緊不慢地遠遠跟在他們後頭,看他們煞有介事地一同將鎖懸在鎖鏈上,女孩連忙掏出手機拍下照片,又笑盈盈地對男友說了句什麼,隔得這樣遠,他本該聽不到任何內容,可他卻是恍惚聽見她說:“這樣,我們就是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