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淚水又從他蒼老的麵頰流了下來,李斯特轉身過去,把手伸進自己的上衣口袋,麵帶極大的輕蔑表情,連一眼都沒有看他,就把自己的錢包遞給了布魯克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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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知道布魯克納像貝多芬一樣,一生未婚。他對女人的態度就像對待金錢、吃飯那麼簡單,似乎除了音樂之外,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是容易的、普通不過的了。每當他遇到一個他喜歡的女人,他首先就是從他的鼻煙盒裏撮出一撮煙遞上去,而當他的這種殷勤的舉動遭到拒絕時,他為之愕然,不明所以。

有一次,他在林茨愛上了一個雖不年輕但卻風韻猶存的嫵媚的女人。一整天他都在盤算,在周末會麵給她送上一份什麼樣的禮物,讓她驚喜,討她歡心,這個女人也在殷切地期待著。布魯克納星期六出現在她的麵前時,鄭重地遞上了一本祈禱書。這個女人不但失望,而且惱怒地抓起這本書把它拋到樓梯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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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柏林,布魯克納應邀參加了指揮家西格弗利德·奧克斯指揮布魯克納D小調彌撒曲的演出。為了表達對作曲家的敬意,指揮家計劃晚上舉辦一場大型的慶祝宴會。奧克斯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布魯克納打來的。他在電話中稱,他非常抱歉地通知指揮家,隻有他的未婚妻也得到邀請時,他才能出席這場盛大的活動。

“未婚妻?”奧克斯感到迷惑不解。他知道,布魯克納一直是個單身漢,現已年近七十,從未聽到他有未婚妻一說。他覺得不妙,於是急速登上一輛馬車,駛向布魯克納所住的飯店。

他找到布魯克納,老先生一下不知所措,陪伴他的是一個並不使人產生好感的女仆,她顯然沒有什麼教養,可卻十分精明。

事情原來是這樣:前一天,布魯克納很晚返歸時在樓梯上遇到這個姑娘,並要求她一同進入他的房間。現在她強調說,他不僅僅隻是奪走了她的貞潔,而且也許諾與她結婚。安東·布魯克納,哲學博士,佩戴弗朗茨·約瑟夫勳章的騎士,九部交響曲和其他無數音樂作品的作曲家,在此期間像隻小老鼠似地,卑微地蜷縮在房間的一個角落裏。

奧克斯很快就理解了,他不想耽誤時間。“要多少?”他衝女仆問道。

“要多少,這是什麼意思?”女仆生氣地反問。

“您要多少?”

“我的愛情可不是能用錢賣的,先生,再說……”

“您好好聽著,孩子,”奧克斯說,“這兒是一百馬克,要還是不要?”

這個精明的女仆當然是要了,她拿走錢,迅即離去。布魯克納這時才鬆了一口氣,朝向他的救助者投去誠摯而無邪的目光,抓起他的手,印上感激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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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充滿陽光的秋日中午,人們驚訝地發現布魯克納坐在普拉特公園的一個椅子上安然入睡。正與朋友們走在林蔭大道上散步的勃拉姆斯對此情此景說道:“音樂家都和孩子一樣,當他們無事可做時,睡眠就成了他們的主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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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納愜意地在一個大木浴桶裏坐浴。在浴桶旁的一個桌子上放有一張譜紙,他順便譜起曲來。突然一陣敲門聲驚動了他。他下意識地喊了聲:“進來!”是他的學生克齊查諾夫斯基的母親。布魯克納仍然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習慣地向一位夫人表達他的禮貌。他跨出浴桶,徑直地朝克齊諾夫斯基夫人走去。這個女人驚恐地大叫起來,隨後跑出房間,這時作曲家才發現自己赤身裸體,竟然要在伊甸園式的場合裏招待一位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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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納的一位朋友,在一次拜訪作家時發現,這個老光棍的生活一塌糊塗,於是他建議他盡快結婚。

布魯克納回答說:“親愛的朋友,我現在沒有時間考慮這種事情,我必須譜我的第四交響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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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納的一個朋友來訪,他的女管家招呼客人並抱怨說,大師今天格外地鬱悶,因為裁縫給他送來的訂做的新褲子不合適。布魯克納在自己的房間中惱怒地指著他的新褲子說:“您看看,右腿那麼長,可左腿卻又那麼短!”

客人使大師安靜下來,把釘錯了的背帶扣改正過來,褲子正合適;布魯克納感謝地把朋友抱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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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克納經常對他的女管家不滿,說她做菜時加的調料太少了。有一次,她送上一枚煮的雞蛋。布魯克納把它剝開,懷疑地嚐了嚐,隨即歎了口氣:“我已經知道了,又沒有加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