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事多磨(2 / 3)

“你這麼迷糊啊,以後怎麼嫁人做人家的妻子?”白丁這句話本來隻是無意識的調侃之語,但沒想到說者無意聽者更無意,應淘一撇嘴,撒著嬌就道:“那不是還有師兄嘛,爹爹可是要讓我嫁給你的。”

說者無心但言有深意,坐在船頭的兩人一時都僵了臉上表情,默默不語。

幸好這時一直呆在船尾的船家走到船頭打破了兩人的靜默:“公子,時候不早了,要不要往回劃?”

“哦,好,往回劃吧。”

兩人回到岸邊時間已然不早,於是便踩著漸漸西斜的太陽慢慢走回了暫住的別院。

白丁和應淘今天出門早,隻和府裏的管家提過去天寶湖遊玩,出門前並沒有見到見到李珂。所以當他們見到捧著骨灰跟在李珂身後走進別院的顧長令時,著實吃了一驚。

“白兄,應姑娘,你們回來了,今天可玩得開心?”李珂見到站在大廳門口的兩人微笑著走上前來。

“嗯,天寶湖的風景很好看。”李珂站得離應淘比較近些,於是應淘便答了他的話,順便看一眼顧長令,問道,“顧大哥怎麼會在這裏?”

“顧家和名劍山莊有些淵源,我今日再去前去拜訪,碰上了一些地痞來鬧事,所以就把顧兄接到別院來住了。”李珂的回答很敷衍,話裏有很多含糊不清的地方。

應淘雖然聽出了李珂話裏的含糊其辭,但是以她的身份也不好多問,隻好改為關心顧長令:“是昨天來收債的那些人嗎?顧大哥你有沒有受傷?”

“多謝應姑娘關心,顧某並無大礙。”此時天色已經有些灰暗,顧長令從踏進別院之後又一直都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為了回答應淘的問題,顧長令這才抬起了頭,而白丁和應淘才看到他臉上的青紫,以及那一臉難以形容的落寞和憂鬱。

昨日那些要債的人都是不講道理的地痞,顧長令又是一介文弱書生,沒錢還債少不得受些皮肉痛苦,李珂把他帶回別院也是情有可原。

“顧兄的債我已經幫他還了,顧前輩的後事我明日會吩咐管家開始操辦,白兄和應姑娘既然與顧兄是朋友,不妨在這裏多留段時日陪陪顧兄。”顧長令本來話就不多,今日不知怎的更顯沉默,對應淘道完謝之後便又默默地低下了頭,反倒是李珂的態度,不單單像是與顧家有淵源那麼簡單,他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完全就像顧長令是名劍山莊的人一般,顧家的事也好像都是她在做主。

應淘大多時候都是粗心之人,對於李珂的微妙改變自然看不出來,對於她最後的提議也不好擅自發表意見,隻回頭看了看白丁。白丁此時正微微蹙著眉頭,原因自然是李珂對顧長令的態度。

顧家他們是去過的,用一貧如洗來形容絕不為過,但是李珂居然會插手顧家的家事,這其中的原因絕不會僅是因為兩家有淵源這麼簡單;而更令白丁在意的事情,是自家師父居然也和顧家有交情。聞名江湖的名劍山莊、窮困潦倒的顧家、默默無聞的自家師父,這三者之間是否有某些聯係?

“既然李兄這麼說,那我和師妹恭敬不如從命,留下多打擾幾日了。”白丁朝李珂抱拳,心裏有著他的盤算。

……

第二天,李珂真如她所說的那樣,在別院裏麵辦起了喪事。

別院的大廳已被布置成了靈堂,門外也掛起了白綢,特地從寺廟裏請來的和尚一早便在靈堂裏念經,顧長令沉默著跪在顧泰安的骨灰旁邊,臉上還是昨天那副意味不明的表情。

白丁和應淘是客人,沒有和府裏的人一樣換上孝服,但也都選擇了白色的衣衫穿上。別院裏在辦著喪事,雖說和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但既然住在這裏,他們兩個也不好真的不聞不問,於是兩人第二天便沒有再出去遊山玩水,留在了別院裏幫忙。

說是幫忙其實也沒有什麼事情真的需要他們做的,畢竟在這裏他們算是客人,哪有主人家會勞煩客人為自己做事情的道理。所以這一天白丁和應淘其實就是呆著了別院裏無所事事。

而作為死者家屬的顧長令,除了一直跪在在靈堂裏聽著和尚念經之外,而也沒有做什麼事情,真正在為這場喪事忙碌的人,則是李珂。李珂打理著這場喪事的一切事情,就像這場喪事是為她死去的親人舉辦的那樣盡心盡力。

當天晚上,白丁收到了應非言的回信,信裏沒有多說什麼,隻告訴倆師兄妹他已經動身來郢都了,讓他們在這裏等他到來。白丁看著在手裏緩緩燃燒的紙條,眉頭情不自禁蹙了起來,事情……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複雜;應淘自然沒有白丁那麼多心思,隻是好奇顧家和自家到底有什麼交情,竟然讓自家老爹親自動身趕了過來。

深秋漸過,寒冬欲來,一晚之間,落葉滿院,天氣驟寒。

應非言既然已經說了要來郢都,白丁和應淘於是便對顧長令和李珂說了這件事情,然後安心地在別院裏住了下來。

忙了幾日之後,喪事漸漸辦妥,李珂也難得尋到了點休息的時間。今天是顧泰安的“頭七”,別院裏麵擺了幾桌喪宴,請了顧家的一些鄰裏過來,喪事也算白喜,總也要弄得像樣些。

名劍山莊辦事,總是體麵的,這喪宴自然不差,應淘見了吃的,似乎總會缺乏自覺,吃得撐了躺在床上,難以入睡。

應淘又翻了個身之後,還是歎氣著決定起來走動走動。現在雖還沒有到半夜三更,但天氣轉涼了,一般人都喜歡窩在房間裏或者鑽進被窩,所以本來人就不多別院裏此刻格外冷清。

應淘不是什麼會風花雪月、傷春悲秋的女子,自然不會有那份賞月看景的心思,她現在就覺得胃裏的食物塞得她整個人都滿滿的,隻想找個地方好好連上幾下拳腳功夫。想到什麼做什麼,於是應淘就在別院寬闊的前院裏動起了拳腳。

一套拳練下來,應淘舒服地出了口氣,胃裏的飽脹感終於沒有了。應淘滿足地笑笑,正想轉身回房睡覺,卻看到穿著孝服的李珂從院門走了進來,看到她微笑地打招呼:“應姑娘這麼晚了還沒有睡?”

李珂一向喜歡穿白衣,所以一身孝服穿在她身上並沒有引起應淘的懷疑,隻是在離開浩然山莊之後再度與李珂獨處,讓應淘有些不知所措:“嗯,睡不著,出來走走。”

“白兄和應姑娘在這裏住得還好嗎?有什麼需要盡管跟下人說,不用客氣。”李珂一向都是如此,總是以一個主事者的態度接人待物。

“其實……”應淘的心裏掙紮了一下,“你可以繼續叫我淘淘的。”對於李珂刻意的疏遠,應淘自然感覺出來了,不過她現在是真的已經能夠心平氣和地把李珂當作朋友看待,所以李珂現在的小心翼翼在她看來也已經沒有了必要。

李珂的淺笑在臉上又一瞬的僵硬,取而代之的是連應淘都不敢想象的略帶著討好的表情:“你……願意原諒我了嗎?”

“才不要原諒你呢。”應淘嘴一嘟,頭一歪,故意不看李珂,但隨即又柔聲道:“不過我很佩服你。師兄說你們倆是因為一起殺退了一群刺客才認識的,換成是我的話,我肯定沒那本事和師兄一起打退那麼多殺手。”

李珂低頭,苦澀一笑,自她撐起名劍山莊開始,那樣的刺殺於她而言跟本不能算是大事,那夜會與白丁並肩殺敵是意外,繼而認識白丁……也是她人生中的意外,“不,我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其實我很羨慕你,可以活得自由自在,還有寵你的家人朋友。”

“你別難過,你這麼厲害,以後一定也可以找到寵你的人,然後過得開開心心的。”應淘想起了李珂曾對她坦白過的真相,心裏不禁對同樣身為女子的李珂一陣心疼;但應淘也承認,在她的世界裏,她很難想象如李珂這樣堅強果敢更勝男子的女子要如何支撐起一個名門望族,所以她隻能盡自己所能,說些安慰的話。

“同情我嗎?”李珂自嘲笑笑,應淘臉上的遲疑和難過她看得清晰。

“才不要同情你,你騙得我那麼慘,我才不要好心同情你;而且你不僅騙了我,還騙了我師兄,更騙了好多人,我哪裏有空同情一個騙子。”應淘畢竟為了被李珂欺騙的事情鬧了好久的情緒,此刻哪會那麼容易服軟。

“是啊,我可是騙了好多人呢,也不知……”李珂的話沒有說盡,或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想說些什麼,“天氣涼了,淘淘還是早些回房休息吧,免得著涼了。”

“喂,其實……如果真有你這麼個朋友,也挺好的。”或許是李珂落寞的表情牽動了應淘的心,她想了想,還是把她心底曾有過的念頭說了出來。

應淘的話大概真的有用,李珂臉上的陰霾在她的吞吞吐吐中漸漸消失,複又回到了初時的淺笑:“我也很珍惜與你成為朋友的時光。”

“其實,要我和你再做朋友也不是不可以……”應淘扭了扭身子,難得有些羞澀,“不過我都知道你是女的了,要我再叫你‘李大哥’‘李公子’什麼,太別扭了。”

一向淡定從容的李珂難得輕笑出聲:“阿珂,家裏人都這樣喚我。”

“嗯……好吧,阿珂,那從明天起我和你又是朋友了。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晚安。”應淘一口氣說完這些話便轉身奔回了自己房間,她少有向人主動服軟的時候,雖然今天她主動跟李珂和好,但總是存著幾分不情不願的感覺,所以話一出口,她便沒有骨氣地逃走了。留下李珂一人站在院裏莞爾微笑。

……

李珂為人細心體貼、謹慎周到,和她做朋友絕對比和她做敵人或者陌生人的感覺要好。應淘在跟李珂和好之後,已經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

就在應淘和李珂和好後的第二天,白丁就向李珂和顧長令說明了應非言要親自過來拜祭顧泰安的事情,而李珂也說出了一個有些讓他們驚訝的消息:名劍山莊老莊主李綏已經在來郢都看望顧長令的路上。

老一輩的心思自然不是他們幾個能夠隨便就猜到的,幾個年紀相仿的人同住一個屋簷下,一起等待自家長輩到來的同時也順便好好地體會了郢都的風土人情。

顧長令本來是沉浸在喪父的悲痛之中的,但自從住到別院之後,身邊的大小事務都有人打理,每日又有應淘拖著白丁來找他聊天以及李珂的噓寒問暖,令他的悲痛之情緩和了不少。知道三人要在郢都住上一段日子之後,顧長令擔起了地主之誼,會帶他們去一些隻有當地人才知道的特色小店,或品嚐美食,或買些小玩意兒。

這樣的日子自然最合應淘的心意,天氣好時便跟著顧長令出門閑逛;下雨時便舒服地呆著別院裏麵跟白丁喝茶聊天;天陰不想出門時可以看白丁和李珂切磋功夫,四人雖然性格迥異,但在這段日子裏著實相處愉快。

而應淘自從把李珂當成真正的朋友那樣對待之後,與她的關係反倒比以前更好一些了,畢竟李珂也是女子,女兒家的關係總是容易來得親近些。而就是這種立場的簡單轉換,讓應淘看到了一些以前不可能看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