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間,那一人一蛇底下小院子已經被那天雷劈了個七七八八,凡是被那狂霸天雷劈碎的物事,皆是化作星星點點的黑灰隨風飄散,有一部分甚至扶搖而上在一人一蛇周邊晃晃悠悠,打著旋兒就是不走。
陸韭伸手抓了抓,看著一小撮黑灰在掌心拚湊成一個亂七八糟的圖案,臉上的表情隱藏在狂舞的發絲之後,看不十分清楚。
唯有一雙眸子愈發猩紅。
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最後一道雷霆消散,腳下大地便完完全全沒有了一絲人類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燭陰操控著氣流與陸韭緩緩落地,狂舞的黑發也慢慢平複下來,陸韭原本挺直的腰杆顯得有些佝僂,沙啞著嗓子道
“老祖,讓我再看一眼爹娘吧。”
燭陰一隻豎瞳中滿是平淡,輕輕一合眼,一句深情的呼喚便從陸韭側後方響起
“小九……你是小九嗎?”
青年猛地回轉過身,不遠處一個布衣婦人半攙著一個瘦弱的中年男子,對著陸韭小心翼翼地呼喚道。
揪著衣擺的粗糙手指不安地來回動作,在身旁清瘦男子的咳嗽聲中逐漸平息。
“爹……娘……”
陸韭哽咽,沙啞的嗓音中含著一絲最為真切的眷戀。
“小九……你……”
婦人連一句囫圇話都未能說清楚便已是泣不成聲,身側的男子反而伸手攙住婦人,一雙有神的眸子在病懨懨的臉上有些格格不入。
“小九,我陸家兒郎不可不自律,為父一生但求無愧於人,奈何病體拖累全家,也是委屈了你母親。”
男人咳嗽了幾聲,深深呼吸一下,看向婦人的眼中盡是溫柔。
“此去,便是訣別,且自律、自立、自強。來世……罷了,罷了。”
那婦人已是淚滿衣襟,卻不敢向這邊踏出一步,癱坐在地上對著陸韭遙遙相望。
“小九……照顧好自己,別委屈了自己,三餐要記得吃,小九……好好活著……”
婦人嘮嘮叨叨,男子背身掩麵。
淺灰色陰雲流轉,卻是逐漸消散而去,猩紅色天穹逐漸顯露,照得那夫婦二人皆是有些泛紅。
陸韭渾身顫抖,卻不敢再踏出一步,爹娘身體皆是如同水波倒影,剛才自己踏出兩步便晃了三晃愈加模糊。
耳聽得那婦人與那男子真情流露,便猛地跪在地上
“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抬頭時二人已是不見,唯餘一聲悠遠的“小九”在空中緩緩回蕩。
陸韭悵然,回過神時,已是淚流滿麵。
滴答……
滴答……
燭陰擺了擺碩大頭顱,目光鎖定在身上飛速劃過的一點腥紅色彩。
血?
燭陰昂首,空中陰雲已是消散幹淨,唯有那蠕動的猩紅蒼穹愈發猙獰。
血從何來?
燭陰心底逐漸湧上一股不安,這血來的不明不白,此時那小人兒心願已了,此方世界本應立刻崩潰才對。
又是一滴血砸落在燭陰身上,這次燭陰卻是精準地捕捉到了那猙獰天穹的微小變化,豎瞳一閃,便看到那天穹上有一個細小的瞳孔飛速合上眼睛,唯餘一條肉眼極難發現的狹小縫隙。
這是……血淚?
此時,跪伏於地的陸韭突然發出了一陣嘶啞至極的慘笑,燭陰悚然,正待發聲。
此刻,傾盆血雨,轟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