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色易攻
“在遇見你之前，我對未來沒有期待，隻有滿心的抱怨和心灰意冷。見到你之後，第一次對未來有了期冀。第一次懇切的希望能夠活下去。”
是誰說著這樣的話？
裴十四在睡夢裏輾轉反側。
“他快要醒過來了。”丁駿望著裴十四蹙起的劍眉，低聲說道，但是他的神情中，卻看不出如釋重負，反而有一種更深層次的擔憂。
“阿飛，你來守著他吧！”丁駿回過頭去，望著沙發上的肖飛柏。
但是肖飛柏似乎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他茫然地目視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麼。一對眸子空蕩蕩的，從把裴十四帶回醫院，他就一直是這副表情。說實話，丁駿懷疑這家夥的靈魂已經跑路了，隻剩下眼前這一副軀殼。
“阿飛！”他走近肖飛柏，在肖飛柏眼前揮了揮手掌。
肖飛柏沒有動靜。
丁駿歎了口氣，求助地望向窗邊的謝慕：“慕啊，還是你來叫魂吧！”
謝慕回過身來，愁容滿麵，那種愁容令謝慕的年齡仿佛增加了一倍。
丁駿嚇了一跳，慌忙走過去，攬住謝慕的肩膀：“你怎麼了，別嚇唬我啊！”
“是我的錯！”謝慕忽然舉起拳頭，狠狠敲向自己的腦門。
丁駿連忙掰住他的手腕：“慕，你傻了吧，這事怎麼能賴你？誰也不知道莫拉科尼還會有這一手後路！”
“不，是我的錯！你不懂，真的是我的錯！”謝慕低聲喊了起來，眼神中，流露出極度的痛苦。
“慕，你到底怎麼了？你已經竭盡全力。如果不是你，我們都得死在意大利。是你救了我們三個。”
“三”這個數字強烈地刺激到了謝慕，他忽然推開丁駿，將腦袋對準牆壁，用力撞了過去。
丁駿一把抱住謝慕，把他拖離牆壁：“慕，你醒醒。見鬼，你們一個離了魂，一個尋死覓活，要不我幹脆一刀捅死裴十四，大家一了百了。”他鬆開手，大步走到病床邊，抄起床頭的水果刀，真的向裴十四捅了下去。
“住手！”一隻美麗的手抓住了丁駿的手腕，丁駿回頭，看見穿著一身警服、英氣凜凜的花想容。他下意識地撇了撇嘴，都告訴這女人這套衣服有夠俗氣了，這女人還是死性不改。
“你來做什麼？”丁駿嫌惡地掙脫了花想容的手，扔下了水果刀。
“我來照顧他！”花想容憐愛地望著裴十四蒼白的臉。
“你？”丁駿不可思議地盯著花想容那含情脈脈的眉眼，這女人瘋了麼？還是每一個和裴十四打過交道的女人，到最後都會愛上裴十四？
他忽然想起了龍菲菲，那個妖豔的女人，居然會為了裴十四賭上性命！
瘋了，全世界的女人都瘋了，難道除了裴十四，就沒有其他雄性動物了麼？
他下意識挺起了胸膛，但是花想容連眼角視線都無暇瞟他一瞟，隻是深情地凝望著裴十四，好像除了裴十四，這病房內再也沒有其他人。
“走吧！”謝慕拉了拉他的手。
“為什麼？”丁駿睜大眼睛，“為什麼要相信這個女人？別忘了她曾經對裴十四做過什麼！”
“滾，你這娘娘腔！”花想容忽然惡聲惡氣地衝著丁駿吼道，“我和十四相戀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裏混呢！”
罵罵咧咧的丁駿被謝慕拉走了，同樣被帶走的還有失魂落魄的肖飛柏。
花想容在床邊坐了下來，拿起水果刀，慢慢地削起了蘋果。
“十四，你曾經說過，比起這潔白的果肉，你更喜歡親吻我潔白的手指，記得嗎？”她幽幽地說道。
裴十四低歎了一下，在他的夢裏，正有一個女性的聲音在對他說話。
“我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你！”
“哦？”他看到了自己，那麼年輕，那麼稚嫩的臉，好像連胡須都還沒有長出來，“有多喜歡呢？”
“從這裏到月球，再回到這裏，還要多得多。”
“那麼，如果有一天，你和我，隻能活一個，你怎麼辦呢？”他看到自己的臉上，充滿了濃濃的嘲諷和調侃，他忽然討厭這張臉，自己的臉。
“當然是你了。”那聲音毫不猶豫，宛若天籟，“你放心，隻要我的呼吸還在，我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可是你都死了，又如何愛我呢？”那張臉上的表情簡直欠揍，裴十四很想重重地打上一拳，警告這小子不要有女人喜歡就表現得那麼囂張。
“隻要你在，我就會保護你，即使沒有了軀殼，我的三魂七魄也會努力守護著你，不離不棄。”
那張臉明顯被震住了，但很快，那張臉又恢複如初，還是那種可氣的囂張。裴十四聽到自己說：“閉上眼睛。”
順著年輕的裴十四戲謔的目光，裴十四看到了說話的女孩，蒼白的臉龐有些浮腫，當她慢慢閉上了眼睛，臉頰兩旁浮現出兩團紅暈，看上去不美，但是很可愛。睫毛特別長，每一根都顯得纖細秀美。在不知從何處發出的亮如白晝的光源下，閃閃生輝。
年輕的裴十四似乎又怔了一下，但是也隻是瞬間，他就抬起手，屈起手指，在女孩子飽滿的前額上用力彈了一下：“醜八怪，你該照照鏡子再來表白！你看看你那張浮腫的臉，知道我此刻最想做什麼嗎？嘔吐啊！”
裴十四憤怒得想要殺人，可是，他當然無法殺死年輕的自己，他隻能當個看客，看著這一切無可挽回地發生。
年輕的裴十四揚長而去，剩下那個可憐的女孩，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看到女孩的睫毛抖動了起來，兩顆晶瑩的淚珠就像放慢鏡頭一樣滲了出來，沿著長長的睫毛慢慢滴落。
就像在經曆了一百年長眠的睡公主一樣，女孩睜開了雙眸。
這是一雙怎樣的眸子啊？
裴十四迷惑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一對眼睛，沒有怨恨，沒有惱怒，沒有嗔怪，隻有滿滿的愛意，通過她閃躍動人光輝的眸子無窮無盡地彌漫開來……
一股奇異的感覺，從裴十四的脊骨升起，直衝後腦。那是無法形容的感覺。
心頭就像塊燒紅了炭，裴十四叫出聲來，事實上，他的確叫嚷了一下，但是他的聲音那麼輕，傳遞到花想容的耳朵裏，也不過隻是輕微的歎息而已。
花想容俯身望著他：“十四，是我，是我啊！”
裴十四很想伸出手去抓些什麼，他的手指微微地動著，花想容注意到了他的動靜，連忙把自己的小手放入他的掌心。
裴十四頓時收攏了五指，他似乎急欲抓著某些失去了的珍貴東西。
夢中，他捧住了女孩蒼白的浮腫的臉，嘴唇緩緩靠近，他要親吻那兩片單薄的沒有血色的嘴唇。
“裴十四，是我！”一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裴十四一驚，睜眼望去，女孩的身後站著一個成年女人，依稀是穀雨的眉眼。
“你忘了我嗎？”穀雨神情淒惻，“你忘記我了嗎？我和萌萌，一直都在等你，等你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