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唯願此生不相離
船老大命人搖起了櫓,一點點離岸,河上風很大,水流很急,我扶欄而立,眼望著河岸,對著西夏的方向道別,也許,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因為這裏,再沒有我留戀的人。
就在我準備坐下時,岸上不遠的地方突然風塵滾滾,馬蹄聲陣陣而來,一大隊人正朝這邊來,行在最前麵的一個策馬狂奔,如疾風勁草一般,不停地揮動手中的鞭子,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個人,一身白衣如雪,衣袂翩翩,腦後的黑發在風中飛揚,他大叫著我的名字,慢慢由遠及近,麵若冠玉,豐姿俊美。
“翎兒……翎兒……你回來,你回來,我愛你……我隻愛你……一個,求你……回來,回來。”他的聲音被江風吹得四下皆是,處處透著絕望與祈求,我咬牙切齒地看著那個飄逸的身影,站在岸上的他,盡管被許多人簇擁著,仍然是那般孤獨寂寞,就像那個風雪滿天的除夕夜,那寒梅樹下的身影,燦爛的是煙花,苦寒的是紅梅,孤獨似他。
他說:“有些人活著,就隻是為了那一霎那的美麗,哪怕隻是轉瞬即逝,也是值得的。”
那些話,是對著我說的。原來我和他之間,從一開始就被他說中,隻是那一霎那的美麗,轉瞬即逝的愛情。
這個黃河邊,他不似原來的他,我不似原來的我,回不去了。
王五和封毅都站起身來,看著已騎到岸邊的那鏢人馬,都不說話地望著我,他們都覺得,現在是我要選擇的時候。
搖櫓的人都停下船,停著等待我的決定,是上岸,還是繼續前行。
“翎……兒,我……錯……了,你……原……諒……我,原……諒……我,我……不……能……沒……有……你,不……能……沒……有……你。”
那些風裏的話,不可信。他終不是我可以停靠的港口,終不是我可以依托的人。
我用手做喇叭,對著他喊:“唐逸,我不愛你了,你去愛她吧,珍重。”
我用力朝他揮揮手,臉上仍然帶著笑。
我終於放下了,是知道他還愛著我,知道他為我策馬狂奔而來,但是我累了,隻要有段嫣在,我就沒有辦法愛他。因為我自知,我不是她的對手,是的,我是金絲雀,怎麼比得過解語花。
“翎——兒,翎——兒。”他淒厲地喊叫著,下了馬,往河中走,我扶著欄杆,心提到嗓子眼,那水流湍急,一個不小心,他就會屍骨全無。他的屬下紛紛下馬把他往岸上拉,他卻堅決往河中遊。
我咬咬牙,對船老大說:“開船,去對岸。”
船慢慢往河中去,離他越來越遠,我眼見他被六個人拖到岸上,他還趴在地上喊我的名字,歇斯底裏,神色淒楚,而船越搖越遠,他慢慢變成一個白點,就像那河邊的白歐,隻是缺了飛翔的翅膀。
蝴蝶飛不過滄海。
我抹一抹臉上的淚,閉上眼睛。浮雲往事如流水。也曾為他情愫洞開,也曾為他遠走天涯,也曾千方百計回他身邊,也曾一門心思愛他癡狂,也曾為他豁出性命,也曾為他撕心裂肺,現在卻是死心踏地離他而去。
一切都過去了,隻願你幸福,唐逸,後會無期。
就在我準備小睡一會時,船身猛地一震,不一會,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上甲板,他跑得這樣用力,船上的木板吱吱作響,“老,老大,船觸到水裏的暗礁了,船底破了好大個窟窿,我們,完,完蛋了。”
“什麼?你們是死豬啊,都是老手,怎麼捅這種婁子?”船老大麵如土色,跟著水手往船底去。
所有人都看著這報信的人,這玩笑開大了吧?這是在黃河的正中心,我與王五、封毅麵麵相覷,他們兩個比我鎮定,“沒事的,我去看一看。”
封毅跟著船老大和那手水下到船底去了,王五拍拍我的肩,我與他焦急地站在甲板上,感覺到船身離水麵的距離越來越小,此刻不由得船老大吩咐,搖櫓的幾個人拚命地用力把船往回搖,不知道能不能支撐到河岸。
封毅濕淋淋地跑上甲板,“夫人,船底本就腐朽,那口子太大,堵都堵不住,隻能越來越大,眼下是不行了,水馬上就要漫上來了,我們快找點浮木之類的東西抱住保命。”
我呆立在原地,不知道該幹什麼,王五隨著封毅進艙找木頭,可翻遍整個船也找不到一塊浮木。
“用船舷”,我急中生智大叫一聲。
王五和封毅對上眼,提著船老大的衣領,“快去拿斧子來。”
“不用你們說我也知道,老子也要保命。”
幾把斧子丟到他們跟前,三個人瘋砍甲板前麵的船舷,搖櫓的人的雙手一刻不停地搖著,汗水濕了他們的衣襟、頭發,我並不能幫著做什麼事情,心裏緊張死了,萬一沉了船,真的是屍骨無存,我死了也就算了,還連累了王五和封毅,真是罪孽深重。
大船距離河岸越來越近,我幾乎可以看見岸上那個白色的身影了,他還站在那裏沒有走,剛才還下定決心與他永不見麵,萬一我死了,還真正是與他永不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