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如詩
胡子已經很長了,如果從葉子離開的那天算起,應該有兩個月。
對於愛單純到無邪的年齡,葉子十六歲愛上我,那時我垂頭喪氣走在鋪滿一踩即碎楓葉的馬路上,月光皎潔。嘴裏叼著一根黯然失色的萬寶路,她就那樣站在麵前,沒有留露半分羞澀,直直盯著我,我抽了三口,然後,向她帶嘲弄的吐出一個接近於心的煙圈。她還是站在那兒,眼神飄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暗昧,但,臉並沒有紅,像老朋友確切的說或者誇張點的說像舊戀人看我,古怪的是,我接受了這種溫婉,迎麵走過去,走到她麵前,抽了第四口煙,然後吐掉,向她表情略帶惆悵的臉噴去。煙霧使得她眨了眨眼,之後,看著我,說,很晚了(就像最真摯的戀人)。我沒有回答,吻了她,摟著她的脖子,縱情的吻。
那天,我和爸爸因為媽媽和第三個男人孰是孰非吵得不可開交,爸爸打了我,之後,我買了包萬寶路,走出家門。
那時候,我十七歲,爸爸媽媽混亂的生活時常使我不知所措,他們互相指責,吵得麵紅耳赤的時候,就摔東西,廉價的昂貴的,都無法逃離土崩瓦解的悲慘命運。也正是那年,學會了抽煙,和不同的人在河邊、海邊、湖邊、森林邊……坐著、躺著、斜臥著、直立著、叉腰站著、雙腿隨意放置站著、各種不同姿勢,享受。當他們知道了我染上了這個在他們眼中視為慢性自殺的毒品後,他們便停止了令人痛苦不堪的爭吵,調轉炮筒,調好焦距,精準的對準我。一番不容辯解的斥責夾雜著犀利的謾罵鋪天蓋地霰彈般射向我。當他們教訓完,利索的站起來,回到各自房間,笑嘻嘻的關上門後,我便無法自製的哽咽起來,但,沒有哭。
我騎著單車,載著葉子,穿梭在大街小巷,葉子右手挽著我的腰。
晨楠楠是我愛的第一個女人,和我一起度過許多過悲傷的夜晚,給我唱歌,陪我一起看月亮。我拉著她的手,在香樟樹分列的馬路上,走。許多難過都在這樣充滿詩意的腳步裏煙消雲散。
我從單車上下來,晨楠楠醉醺醺從另一高個子手裏掙脫出來,頹唐的走進我,然後,我便感受到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葉子站在旁邊,呆若木雞。我說,葉子,你先回去吧。然後,拉著晨楠楠往街上走。但,她掙脫了我,說,你這個混蛋,之後,又轉過身,對著葉子怒目而視,你這個騷人。
葉子和晨楠楠打了起來,扭打的姿態慢鏡頭播放顯得滑稽,但,正常播放,是那麼突兀,像兩個距離最近的人不顧我的傷痛為了一個虛無的導演拍攝一部血腥的重口味電影似的。
早晨,瀲灩的光透過玻璃窗傾瀉到牆邊的長椅上,長椅上坐著三個人,一個男人抽著煙,坐在中間,兩個臉上左邊右邊貼著創口貼的女人分別坐在兩邊。
男人不知道說什麼好,已經抽了三根煙。頭發稍長的女人,扭過頭,看了看男人,一般愛一半憎恨,說,你真的決定和這個女人好了?看了看頭發稍短的女人。
男人抽了一口,若有所思看著窗外隨風招搖的槐樹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你這算是什麼意思?長發女人語氣凝重。並跺了跺腳。
短發女人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然後坐下去,從男人褲子右口袋掏出煙,抽了一根,伸手把男人的煙從嘴裏拿下來,點燃,放在嘴裏。抽了三口後,吐出一團煙霧,看著它們在招搖的塵埃中擴散,風化,眼神濃縮著失落和無法描述的悲傷。抽完第四口,轉過頭,對著正在用腳擰煙頭的男人說,你覺得怎麼樣?
我不想讓你們兩個任何一個傷心,你們是我最愛的女人,如果,可以分身,我會分身,分成兩個人,摟著你們,和你們一起逛街看電影,去海邊,抽煙散步,做屬於你們的那個男人。說完,男人撓了撓左邊腦袋,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兩個哈欠,然後,坐下去。
先生,你以為自己是黑色幽默電影的男主角嗎?長發女人不耐煩的又躲了跺腳,不耐煩的從男人左邊口袋迅速抽出煙盒打火機,拿出煙,點燃,迅速抽了兩口,吐出一團碩大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