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酒碗裏打轉的故事(1 / 2)

京綾道南昌府轄屬下,

有座不起眼的小鎮,或許是過於偏遠的緣由,倒也是盡享桃花源裏的平安無事。

隻是這檔子遠離戰火喧囂,如果隻是給那群織弄女紅刺繡的姑娘婦道人家聽了去,也不過是討得一個拍胸部虛驚一場,嘀咕“菩薩保佑......”的碎碎念罷了。

可要是真讓那群窩囊了大半輩子的莊稼漢們聽不得演義裏的鐵騎陣陣,那可謂是抓心窩子撓癢癢的刺撓。

怕不是明日裏麵朝黃土背朝天的下地務農都是少插幾畝秧,更有甚至估計是連夜深人靜下的交付公糧一事,恐怕都是會力不從心,缺斤少兩。

遠離中原戰火的小鎮百姓們,自然是見識不到兩軍對壘的恢弘氣勢,同樣也是瞅不著那沙場將軍一人鑿陣,宛若神人臨世般,要做那萬人敵!

這一來二去的,小鎮裏那座連是牌匾都已經缺了一個角的酒肆,在一日某位說書先生到來後,又生龍活虎般起死回生,一掃先前日薄虞淵的晦氣勁,大有東山再起的意思。

臨店的酒肆老板是從京都裏搬來小鎮的,算是從楊柳依依燈紅酒綠的繁盛帝都落魄到了邊陲小鎮。

眼下的他又惱又納悶:怎麼自家店裏也有說書先生,怎麼就比不過了呢?巫山雲雨,行周公之禮;綃金羅帳,旖旎春光無限,莫不是這種故事吸引不了人了?

一傳十十傳百,越傳越邪乎,居然連方圓百裏的酒徒常客們都曉得這棟酒樓的招牌。

當然,這招牌自然不是那缺斤少兩的正門牌匾,同樣的,也不是什麼稀罕的醇酒佳釀。

一座遠離江湖廟堂的小鎮,又能有什麼傳世佳釀呢?

江湖很好,有酒最好。

這種顛簸不破的道理,也是從那位酒肆年邁說書先生嘴巴裏吐露出來的。

那位酒肆說書先生啊,那位獨座大堂正中央,四麵水泄不通圍滿酒桌的說書先生啊,就是這座酒肆最大的招牌!

說書先生自打來了小鎮酒肆當差之後,每逢開場說書,皆是雷打不動地盤腿坐在一根小板凳上。

在他身前一拳處,則是擺弄了一張水缸口大小的小桌,桌上沒什麼稀奇的,不過是些尋常說書先生都會備好的玩意兒。

一塊手掌大小的驚堂木,再擱上兩壺酒肆自釀的酒水,一隻白瓷碗,是要尋常酒客豪飲的那種款式,文人騷客細品的那種是不盡興的。

最後再佐以一碟鹽水翻炒後的花生米,僅此而已,平平無奇。

可就是這種尋常說書先生都配置好了的玩意兒,在那群台下一個勁頭等著聽那春秋戰火怎個喧囂的酒客們看來,大有說法,但又說不上來幾個字,隻能學著說書先生那般搖頭晃腦吐露幾個無非是“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的字眼。

他娘的,這說書先生可比隔壁整日裏絮叨些落魄書生負笈求學,偶遇狐媚姑娘的臭老頭,順眼多了。

賊娘咧,一把年紀了給我們鼓搗些什麼白淨饅頭,朱砂點睛,文縐縐的,說些什麼唇齒芬芳有如甘泉酌飲.......聽的人雲裏霧裏的,好一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

這一日晌午剛過,待到酒肆飯桌之上的酒客們都已然堆砌好了菜肴盤碟,大手一揮,在本就算不上大的飯桌之上,硬生生掃蕩出了一片不小的空地,而後便是換上了大小各異的酒壺酒壇酒碗。

萬事俱備,就待那一聲驚堂木的脆響了。

迎著那群眼巴巴恨不得生吞的酒客目光裏,說書先生似乎是有意熬他們一熬,撩起後堂門簾,踱著小碎步從後堂裏緩緩走出。

就在說書先生離那桌還隔了約莫十來步距離的時候,連是屁話都沒吐出半個,就已經引來了樓上樓下整棟酒肆的喝彩聲,震天響的滿堂彩!

如此一來,說書先生要是依舊舔著個臉,邁著小碎步,那可就有些不識好歹了。

當然聽書的酒客們自然是願意為了這份天大的樂事,等上一等的。隻是這份熱情若是由著說書先生辜負了,於情於理,雙方皆是如寒冬臘月的火爐之上澆灌了涼水一桶。

人心難負,真情最難。

講了大半輩子的書了,此中之真意,說書先生再懂不過了。

等到說書先生端然落座後,又是高高舉起雙手緊握的拳頭,算是向著四方捧場的酒客們致意道謝。

而後酒肆裏的大聲喝彩,更是此起彼伏,稱得上一個熱鬧至極!

大為滿足的說書先生,大袖搖擺不定,底氣十足地起身稍作整頓,長衫一甩,那又是一副高人模樣般落座,一番故作摸樣般地正襟危坐。

待到該有的禮數布置得差不多了,說書先生這才伸手抓起那塊驚堂木,在眾多酒客們屏住呼吸的期待下,驚堂木重重敲擊在桌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