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震,是呀!逝者不可追!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完成他們的願望,更何況,那本也是他的想望呀,是他給自己給若兒的承諾。
千言萬語彙成釋然一笑,他充滿感激而又似鬆了口氣,緊緊地回抱著她。“若兒,我何其有幸能擁有你呀!”語畢,不經意又是幾聲虛咳。
“再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我和爹娘都不會原諒你的。”
“不會再有下次了,我答應你。”他執起她的手,大掌包住她的,低低地保證。
“哦,對了,這琴身怎麼多了這麼些竹紋?”而且這竹紋還有些眼熟。
俊顏閃過一絲不自在,“好看嗎?”
低頭研究著變得有點陌生的七弦琴,她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色。端詳了好一會兒,才軟軟說道:“看起來有點怪呀!”
聞言,他更是一臉困窘。“嗯……琴已經修好,隻是琴身有些擦痕,我下午就索性……嗯……”他說不下去了。
仰若訝異地抬首,“這是夫君親手為我刻上去的?”
他點了下頭,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了臉。“刻的不夠好,我隻削過竹劍。”雖然已經盡力了,但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即使已經花費一個下午,但所達到的效果也不過是勉強入眼。
她高興地撫著琴身上的竹紋,心裏洶湧著深深的感動,這一刀一勾全是他對她的用心。這種感動,比他上次送她鴛鴦玉時更甚。“謝謝夫君!”
看著妻子那滿心歡喜的模樣,他又淡淡笑開。
一切總該有個了結,但萬俟晨風還想不出一個了結的方法。
在他還沒想好怎麼做之前,他不想見到莫瑤。
殺親之仇,他不可能不報。但一想到莫瑤的父親,那個善良憨直的老人,她縱有千般不是,但他真能狠下心腸讓他白發人送黑發人嗎?還有至交好友司徒狂陽,他對莫父的敬重之情會讓他向莫瑤下手嗎?更何況幼年差點溺水身亡,是莫父不顧危險將他救起,這救命之恩,司徒狂陽總是要還的。
以前,總以為自己是個灑脫的人,但不想,近來頻頻陷入兩難,總是這樣裹足不前。
“在想什麼?”
淡淡回首,司徒狂陽一臉冷凝走來,沒了昔日的嘻皮笑臉。
水榭之上,兩人同時陷入無語。
“至少留她一命吧。”
萬俟晨風抬首,黑眸光芒未變,司徒狂陽的最終決定在他的意料之中。“你該知道留她在世便是禍害,縱使廢去一身武功,但那一身的使毒本領同樣能輕易取人性命。”雖無相見,但她心中強烈的恨意,他是知道的。被石鷹製服押走前,她看若兒的那一記眼神,他看得清清楚楚。
司徒狂陽知道自己正在為難好友,但是一想起早年喪妻的姨丈,現在還要他晚年再喪女,終不忍心。
“隻要留她性命,其他一切任憑你處置,我亦決不過問。今日一來,隻求你一個承諾,我即回快活城。”他盯著湖麵,繼續咬牙為難好友。
黑眸眸光一利,直直射向好友,晨風冷笑,“我能將她一輩子困在莊中?”司徒狂陽明知隻要莫瑤殺心未滅,生放出去便是為害人間,卻寧保她一命。
當然,他可以廢了她的手腳,讓她殘廢,終生再也無法害人,讓她生不如死。但,他不會那樣做。他從不賤踏生命的尊嚴,因此他從不曾讓對手淩遲而死。
司徒狂陽無話可說,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強人所難,而為難的竟還是自己的至交好友。俊臉一沉,放眼碧波,不自覺輕歎了一聲。“抱歉!”
拍了拍他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中。“你知道嗎?你對任何人永遠都那麼寬容,但惟獨對蕭芩,太過殘忍了!”
一聽到那人的名字,司徒狂陽旋即變了臉色。心煩氣燥地踱開,別開萬俟晨風那了然於心的眼神。
“明天我會給你一個答案的。雖然我沒辦法向你保證一定不會動手,但是我可以承諾隻要她不做出傷害若兒的事,我就不會動她。”丟給他一個神秘莫測的詭笑,晨風便舉步離去。
司徒狂陽悵然地留在原地,看著萬俟晨風朝不遠處端著藥的妻子快步走去,溫柔地將她攬住。
“若兒,怎麼過來了?”
仰若一個側目,“還說呢,還以為又會找不著你的人了。”
“不會,我答應你了。”說完,他像要印證自己沒說謊似的,馬上拿起端盤裏的藥,一口喝下,末了,很難得地朝妻子皺著俊臉,撒嬌。
仰若被逗笑了,從袖中拿出了個小盒,要他打開,幾顆褐色的糖丸安然地躺在盒裏。
將她手中的端盤拿給沿路經過的婢女,他不知又跟她說了什麼,讓她嬌笑著,伸手拿了一粒送往他嘴裏,然後她又向他說一句,他眉頭微攏,擁著她離去。
他和她有一天也能這樣嗎?司徒狂陽問著自己。
莫瑤一臉恨恨地維持同一個動作,三麵牆壁,一麵鐵柵門,卻將她困在這一方室之中,逃脫不得。
除了三日前司徒狂陽來看過她,終日與她作伴的便隻有門外的守衛,而他,卻連來看她一眼也吝嗇。
表哥說她看不開,但教她如何看開?那麼多年,她的眼中始終隻有一個他,到現在一切回不了頭,他卻仍不是她的,她好恨!她恨張仰若的出現奪去他專注的目光,恨她不費吹灰之氣便可名正言順地得到他的滿心愛戀!
當初若不是執意要他真心愛上她,她大可用藥,那麼至少她還不是一無所有,至少還能得到他的人!恨!
她一定要想辦法出去!
她要報仇!
困在自己的冥想之中,連門外的幾名守衛幾時已沒了聲息也沒注意到。
“親愛的師妹,哥哥我來看你了!”一記調情似的低語響起。
莫瑤愕然一望,竟是同門師兄,江湖上第一采花大盜的傅流風。
不管以往如何,這一刻,她看到他,就像看到了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