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哼了一聲，“大和尚，我再說一回，不是我做的，你愛信不信，我知道你想做功德，可是不是每個人都想被你渡的，迷津千裏未必就是苦海，浮屠萬丈也未必就是寶刹，你不懂癡，我也瞧不上你的愚，聽懂沒有。”
沈暮一臉敬仰的看過來，“我家娘子怎麼睡一覺，連層次都提高了一截，連撂狠話都更上一層樓。”
我驕傲的向他眨眨眼，“以後就崇拜我吧。”
他看見我又一幅沒心沒肺的摸樣，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娘子你嚇死我了，我以為你今天抽風了，可算正常了。”過了半響，後知後覺的說道，“剛才你說的後半句是不是景先生的戲文裏的話？”
重重點頭，他就歎口氣，“我就說怎麼聽著耳熟，我家娘子說不出這麼有內涵的話來。”
“佛門清淨地，兩位施主自重。”
“和尚，你想怎麼樣？”我知道此刻的我，目光一定是決絕極了，因為就連冰冷冷的佛門中的他，都忍不住皺眉，開口想說話，忍住了，我笑了笑，“我們夫妻兩個隻是來解釋一下，你想怎麼樣我們都奉陪，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他搖搖頭，“夫人不必如此防備，我也沒有就說是夫人所為，我們廟小，沈施主若要離去，輕而易舉，隻是如今洛陽城亂的很，因為有人做了逆天的事情，所以到處都是孤魂野鬼、嶗山道士，沈施主知道尊夫人身子輕，在我這裏避避，或許最好。”
咬咬嘴唇，仰頭看他，他一副疑惑的模樣，“曾經也有一個道士說過，如今的洛陽城都快變成酆都城了，難道真的有什麼鬼啊神啊，你說不好好在鬼界呆著，來人間做什麼，你說是不是，娘子？”
我卻無法回答。
大和尚輕念了一句佛號，我就又疼的抽了一口起，看見沈暮疑惑的看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我怕他看出來慌忙說，“相公，我不怕的。”
他鬆開我的手，緊緊的攬住我的腰，“我家娘子天不怕地不怕，隻有他們怕你的份。”
我努力笑的燦爛無比，“知我者，相公也。”
“夫人執意要走麼？”
沈暮也看著我，我搖搖頭，“麻煩住持準備一間禪房。”
這世上是否還有清淨地，我不想回忘憂山莊，那裏活的好累，我隻想和他兩個人，過完七月，不對，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完七月。
住持一麵引我們向前走，一邊說話，“夫人累年捐助我們伽藍寺，相信夫人也是慈悲之人。”
“我家娘子慈不慈悲我是不知道，不過你家大院都被燒了，攔得住這些孤魂野鬼麼？”
大和尚怔了一下，“攔不住。”
沈暮嘻嘻的叫起來，“你就不能稍微的不誠實點，就說嘛，做和尚無聊死了。”
“施主自重。”
我知道他想拐彎抹角說些什麼，微微一笑，“說到慈悲，你們佛門不是最是慈悲，說是佛門真是如此悲憫眾生，為何不能成人之美呢？”
“夫人錯了，為一人利，讓洛陽城萬人陷入危險之中，這隻是做惡，夫人慈悲，因果循環，應該知道報應不爽。”
沈暮受不了的打斷，“你們打什麼啞謎？”
我嘿嘿的笑起來，“跟和尚吵架就是要用這種詭異的方式，你知道和尚腦袋都……”
我知道他又要念佛號了，就在我做好了疼痛的準備，他卻歎了一口氣，“到了。”做了個請的手勢，對著沈暮說道，“老衲想單獨和夫人說幾句話。”
安撫的向沈暮點點頭，隨他走遠了一些，“和尚，你會殺了我麼？”
他搖搖頭，“萬物生靈都有命數，老衲不會殺生害命。”
“和尚，那你會放了我麼？”
他又搖搖頭，“一切罪業自有惡報，我也放不了你。”
“那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裏來？”
“妖孽，你可知道你逃出來，酆都城裏多少孤魂野鬼跟著出來，其中有多少不是善類，洛陽城劫數近在眼前，我隻是想把你引到這裏，滅我一門伽藍寺，總饒過洛陽眾生。”
我的眼神悲傷開，“師父，我做不到你那麼高尚，作惡就作罷，我隻是酆都城一孤魂，魂飛魄散就魂飛魄散吧，我不是慈悲之人，你若想救洛陽百姓，殺了我——”
“你真的以為伽藍寺被毀與夫人無關，凡是皆有報應，因你逆天，才召來這些孽障，總有一天，會有人來替你還這筆債。”
張張口，眼前就似乎真的看見洛陽城血流成河的樣子，我不是慈悲之人，我不是、從來不是，我也不愛洛陽城，從來不愛。
他失望的搖搖頭，轉身離去，我低頭，從懷裏取出那隻木釵，柔軟的手指撫過上麵的紋路，心口疼極了，眾生、眾生，我亦是眾生。
閉上眼睛，努力的扯開一個笑意，一回頭看見沈暮靠著門，看著我，目光溫柔堅定，我跳著走過去，“相公你知不知道，這附近有什麼好玩的，我們可能要住一段時間呢。”
他抿抿嘴角，攬住我向屋裏走去，“我家娘子想去哪，為夫的就帶你去哪。”他並沒有問大和尚和我說了些什麼，我有些不安的想開口解釋，他忽然擁我入懷，“今晚想吃什麼，我們去後山打野雞吧，這廟裏的菜太難吃了，反正我是咽不下去。”
我嘿嘿的笑，房間內掛了兩幅畫，一副是佛祖靈台受經，佛光萬丈，一副是觀世音菩薩，目光深淵慈悲，當著這些仙佛，說這樣不敬的言語，搖搖頭，放縱吧、沉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