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在山中找個清靜的地方,蓋幾間木屋,就我們兩人住。”她開口,說出了此行的意圖。她渴望能早日擁有一個真正屬於她和他的家,沒有其他人相擾。
原本正在慢慢調勻呼吸的陰九幽聞言,清眉一動,眼睛揚了起來。
“你快要生產,山中恐不方便。”他實言。
燕九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是她更清楚,若在人多的地方住得久了,定然會招來麻煩,且不說他的身份會不會被人發覺,隻是那一身僧人的打扮,便會惹起無數的窺探。
她想和他長久地在一起,他不願還俗,那麼自然是她妥協。何況,隱於這深山之中,於她喜靜的性子來說,也算是得償所願。
“無妨。”她說,然後掀起籃子上的布,從裏麵拿出兩個饅頭,將一個遞給他,“喏,早飯。”這是她讓屋主前一夜準備好的,早上起來,沒來得及吃,便把他叫了出來。
陰九幽道謝接過,用手撕著,吃得極慢。
燕九放下自己的那個饅頭,又在籃中搗鼓起來,陰九幽瞟過去,不由失笑。他說怎麼那麼重呢,原來籃子裏麵放著一個瓦罐和兩個碗,罐口還冒著熱氣,應該是粥水一類的東西。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燕九便遞過來了一碗小米粥。
“中午不一定回得去,所以把罐子一並帶了來。”她解釋,沒說出的是,若不是因為考慮到他現在吃素,身體又不好,不然也不用這麼麻煩。
陰九幽心中自然明白,不過什麼也沒說。
此時桃李之花多已謝去,樹上掛起了青色的小果實,有的垂在路上,伸手可得。兩人走走停停,最終偏離了小徑,正午時闖入一穀,燕九心中頓時升起便是這裏了的感覺。
那穀方圓不過裏許,穀中稀稀拉拉地長著幾棵野杏,然後是蔥茸的花草。一條淺溪由穀口流入,在低凹處彙成水潭。潭水清澈,可見遊魚,到得潭心則成碧綠之色,顯然極深。穀周山峰雖高,但麵南的那方卻有一個像被天工劈出來的缺口,不會擋住日頭,因此不致使穀中陰氣過重。
確定了地方,兩人也不在山中多逗留,回程時順手采摘了些野山菜。此時春末,正是蕨苔、香椿等發嫩芽的時節,漫山遍野的都是,兩人摘了滿滿一籃,準備回去用水焯過後,拌起來吃。
回到借住的草屋時,天色已晚,不遠處的人家屋頂都冒起了輕薄的炊煙。
在靠近草屋時,燕九突然拉住陰九幽。背後的寒月弓散發出陣陣陰冷焦躁之氣,讓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眼前的草屋如同兩人離去時那樣安靜,屋頂看不到四處可見的炊煙,冷清得近乎詭異。平時這個時候,那對老夫婦已經開始做飯了。
陰九幽久經沙場,即便沒了武功,對危險的感知卻絲毫沒有退化。眉一擰,下意識地上前一步,將燕九納於自己的身後,完全忘記自己武功盡失的事。
燕九一怔,看著他瘦削卻像能撐起整片天的背脊,唇角不由揚了起來,露出一個酸澀中帶著些許甜蜜的笑容,什麼危險都被拋諸在了腦後。
陰九幽哪裏知道她腦子裏在想些什麼,將手中竹籃放下,低聲道:“你在這裏,我進去看看。”似乎,鼻中聞到了血腥味。
燕九哪裏敢讓他冒險,原本抓住他的手不僅沒放開,反而握得更緊。
“不用。”她說,目光在四周掃了一圈,然後空著的那隻手從背上取下了寒月弓,“我來!”說著,從陰九幽背後站了出來。
見狀,陰九幽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心中一動,抬手阻止了她抽箭的動作,彎腰在腳邊拾起一枚拳頭大小的石頭,遞給她。相較之下,直接投石比拉弓要省下不少力氣。若是以前的他,連石頭都可以省了,隔空揮袖便能將門推開。
燕九接過,感到石頭上似乎還帶著他手的餘溫,突然間竟有些舍不得扔出去。臉不由因這樣傻氣的念頭而微微一熱,忙功聚右手,揚起,拋出!
隻聽“啪”的一聲,木門吱呀敞開,原本浮在空氣中若隱若現的血腥味倏濃,屋內靜無人聲。
出事了!兩人默契地對望一眼,心沉至底,知道那對老夫婦凶多吉少。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本應該就這樣轉身便走,但是若真那樣,隻怕永遠也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更無法預料以後會發生什麼危險。
“進去看看。”沉吟了一下,燕九道,手再次抓住陰九幽的手。這個時候,無論是讓他獨自前去,還是留在原地,她都不放心,隻能將他帶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