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你給的溫柔
“你真是太疏乎她了。”
“生病中”的安宇隻穿著一身輕便的家居服坐在客廳裏,想起韓簫掛斷電話前所說的話。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韓簫的話中帶著幾分歎息,幾分指責。
“怎麼說?”他確實無言反駁,他刻意冷凍她是事實。
“她竟然連你為她準備的公寓地址在哪都不知道!”
他沉默了。
他記起自己對母親遺囑中的托付大為反感,並不是出於對她的感觀,而是因為向來隨心所欲的他覺得自己的生活被人安排,這才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後來又恰巧意外的聽到黎倩與她的朋友在咖啡廳裏說的那些話,頓時理智全飛,不知究竟是為了氣母親的安排還是氣黎倩的心機深沉,又或者是氣自己竟然在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下還是決定娶了她。
總之那段時間他整個人都處在一種奇異的躁動邊緣,直到他的怒火和瘋狂發泄得淋漓盡致,又把過盛的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之後才慢慢恢複正常,然後黎倩這個名字便不再出現在他的思維範圍內。
他試著忘掉她在他生命中劃過的痕跡,有些刻意的遺忘。
這裏是市區的精華地段,一間兩房一廳很適合小家庭生活公寓,是當初安宇一切委托律師過戶給黎倩的。
可惜十天之前這屋子就像間廢棄屋一樣,空有一個名家設計出的雅致空間,而沒有半點人味,簡直就是一間樣品屋。
十天前他才從律師那裏得知,它的主人從來沒來過,甚至沒有收下這裏的鑰匙,現在他又從韓簫口中得知,原來她連地址在哪都不知道。
才重逢十多天而已,她意已顛覆了她在他心中的印象。
可是當年他究竟是為什麼會把自己的雙眼蒙蔽到那種程度?
他想起母親生前對他說過的一些話。
倩倩啊,是個很善良很貼心的孩子呢。
她本來沒有必要對我這麼好的,其實我也看得出來她很矛盾,隻是她還是會來看我,她是個很值得疼愛的女孩。
安宇,記得要好好待她。
那個時候他不明白為什麼母親會莫名其妙的向他說這些,現在想想,其實早在他們在病房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母親就已經想要撮合他們兩個了。
母親口中的沒必要對她那麼好又是什麼意思?難道安家和黎家有什麼過節嗎?
門鈴聲驟起,看看時間,也該是黎倩到達的時候了。
安宇起身想快步走過去開門,卻又想到身為一個病人不應該有那麼強的行動力,所以他刻意等了一會兒,然後他又想到,他不是吩咐司機給她鑰匙了嗎?
如果是她,為什麼要多此一舉來按門鈴?如果不是她,會來這裏的還會有誰?
才這麼想著,開門聲就傳來,然後她聽到輕巧的腳步聲,關門聲,她在玄關停了一會兒,應該是在換室內拖鞋,他記得他已經命人準備好他們在這裏可能用到的所有東西。
安宇重新坐回柔軟的沙發內,等著他今天的獵物自動送到他麵前。
果然不一會兒,他看見了她。
據說這是屬於她的房子,可是她從沒來過。
她猜想他原本應該不住這裏的,為什麼他要來這養病?
她猜不透。
坦白說,這間公寓不管是地段、社區環境還是采光、室內設計都是一級棒,隻可惜……沒有人味。
對了,就是這種感覺!
來時她有注意到,這個社區的戶外的環境是不錯的,隻是一踏進公寓,她就隻感受到空寂。
不是室內的空間設計或者擺設不夠好,事實上可以說是好極了。
踏進門,左手邊是客廳,右手邊是開放式廚房,前方是兩間臥室,主臥室的空間最大,客房隔壁有一間書房。
客廳的敞亮是因為朝南的方向有大片的落地窗,陽光充足,窗簾是飄逸的紫紗窗簾,像極了黎家正對著花房的那片窗子。
紋理均勻的實木地板閃著柔和的光,質感極佳的純白沙發,抱枕是對比鮮明的純黑色,黑色的實木電視櫃兩旁的矮櫃中擺放著幾個青花瓷器,背景是頂上帶有暖燈的純白電視的牆,整個客廳猶如被黑與白瓜分,相形之下組合成令人亮眼的組合。
分隔和客廳的是小半麵牆壁,內嵌著格狀的展示櫃,下半部分隻錯落地擺著幾尊小型雕塑,剩餘大片的空間,上半部分帶有玻璃門的架上放了不少極品的紅酒,不難看出此時坐在客廳裏的房子的正主是個愛酒之人。
酒?什麼時候了還不忘美酒?
黎倩輕擰著眉頭走到坐在沙發上的男人麵前,與此同時,沙發上的人也抬起頭略側著身子懶懶地對上她的視線。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長發披肩的樣子。
不,是第二次,第一次是五年前,那時的她長發及腰,直亮的長發柔柔順順地垂在肩後,額前蓄著整齊的劉海,清清純純的像個高中生,事實上那時她也確實才高中畢業沒多久,才二十歲。
今日的她依然是一頭烏黑亮麗的黑發,不曾燙染過的發絲閃著動人的光澤,劉海斜向一邊,塞至耳後的發絲有幾縷調皮的垂至頰畔,不複往日一派清純的模樣,反倒增了幾分成熟的嫵媚。
又是四目相對,一時間沒人開口打破尷尬。
“為什麼不直接進來,還要按門鈴。”安宇率先問起。
“禮貌上知會你一聲罷了。”她沒想到他竟然就在客廳,而且看起來一副壓根沒打算開門的樣子。
她是故意的,她下意識的排斥這個地方,討厭這間公寓的意義,因為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而被迫接下的東西,多年來她不曾踏入這裏一步,直到此刻不得不站在這裏,她還是有種作嘔的衝動。
這間冰冰冷冷的屋子像在向她召示著她把自己賣了一樣,就算那不是真相。
看著依然懶懶地維持著原來的動作的男人,她兀自猜測著他到底病到何種程度,為何她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病容。
這是她第一次看他穿得如此隨性,每每見他,他總是一副一絲不苟的成功人士裝扮,突見他一副居家的模樣,真讓她有些不適應。
此刻的他,看起來有點懶洋洋的,不複平日的冷峻,看起來就像個無害的大男孩。
可是——無害?她會被他騙住才怪!
這種情況下她該用什麼樣的態度去麵對他呢?
朋友?顯然不是。夫妻?他們算哪門子夫妻啊。陌生人?相差不多又完全不一樣。真是……唉!
“你生了什麼病?”
韓簫在電話中並沒說清楚,更不可思議的是——她也忘了問!
“胃病。”
“胃——”她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胃病?他這麼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嗎?再說安家不是有請管家嗎?他怎麼會把自己折騰出胃病來,還嚴重到需要回家休養的地步?
“很嚴重嗎?”她輕聲詢問。
“我的醫生要我休息幾天。”
錯,他隻不過有點胃痛,醫生說吃幾片胃藥就沒問題了,需要注意的是他的工作量和飲食。
“你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你家的管家呢,他總會記得照顧好你吧?”她不自覺地語帶抱怨。
黎倩去過安家幾次,她記得安家的管家是個有點嚴肅的伯伯,他的妻子也是安家的傭人,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另外兩個傭人,再加上園丁和司機等等,安家的傭人比主人要多上許多。
“他負責管家,管不到我身上。”意思就是他這個主人很難伺候,對管家的照顧並不領情。
其實也並不是他不領情,隻是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忙著工作,自然而然就疏乎了自己的身體,好在他年輕身強體壯的很耐操,隻有偶爾會鬧個胃痛而已。
黎倩對他的回答感到無言以對,真是個任性又傲慢的大少爺!
“坐啊。”安宇一改冷硬的形象,溫和的朝她笑了笑,並拍著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下。
黎倩冷不防地被他俊美的笑臉電了一下,連忙強迫自己收回心神,回以局促的微笑,“不用了。”
開玩笑,他身邊隻有一個空位,要她坐過去,還不如掐死她會比較快。
注意,他是危險生物!她不停地在心中提醒自己。
安宇原本懶懶的神情頓時沉了下來。她這麼討厭他?還是——害怕?
最好是他會錯意,她隻是因為不習慣而已,否則的話,他會讓她知道,什麼叫做麻煩大了。
為了她,他兩次三翻自討沒趣的去碰她的軟釘子,為了她,他竟然在工作中還會因她而牽動了思緒,為了她,他不惜暫緩工作以生病為借口把她騙來這裏。
他長這麼大頭一次為一個女人花這麼多心思,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為什麼要這麼在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