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番外(二十)(2 / 3)

戰長林臉色稍緩幾分,可心底顧慮還是沒消:“你這兒可有關於女人生產的書?”

程大夫怔忪。

戰長林道:“我想知道女人生產時到底是什麼樣。”

程大夫為難道:“這個……公子還是別看了。”

戰長林敲敲桌案,手一攤,意思是:拿來。

程大夫“哎喲”一聲,自知拗不過他,起身走到書櫃前,找了半晌後,取來一本蒙著薄灰的舊書,擦盡灰後,送至戰長林麵前。

戰長林拿過來,翻了兩頁,都是文字類的敘述。

“拿本有畫的來。”

“公子,”程大夫漲紅著脖子,“那些都是關於女子私密的……您一個大男人,不適合看。”

“你不是男人?你能看,我為何不能看?”戰長林翻著書,看到一行觸目驚心的描述,眉頭一鎖。

程大夫不能反駁自己不是男人,唉聲歎氣的,又從書櫃上取來一本書。如戰長林所願,圖文並茂。

戰長林悶頭翻著,臉色越來越沉。

戰長林從春暉堂回到望月軒時,夜色已很深,天上一輪月亮又大又圓又亮,照得人心裏格外空茫。

主屋裏影影綽綽,居雲岫似已睡下了,戰長林徑自去西次間裏沐浴,拾掇完,走進主屋,吹滅了外間留著的燭燈,步入內室。

床幔沒有落下,居雲岫側躺在床上,頭朝外,眉心微顰,一看就睡不踏實。戰長林輕輕上床,放下帳幔後,便想抱一抱居雲岫,剛上前便碰著了她隆起的孕肚。

戰長林忙挪開,可惜居雲岫眼睫一動,已醒了。

“對不起……”戰長林慚愧道。

居雲岫沒說什麼,湊上來,主動抱住了戰長林。她很少會有這樣主動的時候,戰長林思及緣由,心裏一酸。

“今天又睡不著?”猜到她或許從一開始便沒入睡,戰長林心疼道。

居雲岫低低應了聲,戰長林撫摸著她發頂,想說什麼,喉嚨又如被卡住。

“聖人下旨,要蒼龍軍三日後出征。”

最後還是居雲岫先打開話匣,戰長林“嗯”了聲。

居雲岫道:“你要跟著父親一起出征嗎?”

戰長林抿緊嘴唇,試探著道:“你一人生產,會害怕嗎?”

居雲岫道:“會啊。”

戰長林顯然沒想到她會回答得這樣斬截,一愣後,心裏愈發發慌。

今晚在程大夫那兒翻看的醫書對他的衝擊很大,他以前一直以為女人生產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就像人每天都會吃飯睡覺一樣,可是今天那些書籍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孕婦分娩的過程,遠比他想象中要危險、艱難、痛苦,乃至恐怖。

走神間,臉記頰被人捏了一下,居雲岫道:“你是不是要丟開我?”

戰長林下意識道:“沒有。”

黑暗裏,居雲岫的眼睛格外亮,戰長林深吸一氣:“我陪你,生完我再過去。”

居雲岫微笑,在戰長林臉龐印下一吻。

戰長林回吻居雲岫眉心,夫婦二人抱在一起,緩緩入睡。

居雲岫望著帳幔上參差錯落的陰影,半宿無眠。

戰長林留守王府的消息傳開以後,眾人皆驚,戰青巒在大軍出發前一天把戰長林攔在了望月軒外的回廊裏。

“你瘋了?”戰青巒青著一張臉,語氣威嚴,“家事、國事孰輕孰重,你不知道?”

戰長林看著廊外:“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先顧家,再顧天下,沒毛病。”

戰青巒嗤笑,笑聲諷刺至極。

戰長林不愛聽,舉步離開,被戰青巒喝止:“站住。”

戰長林皺眉,戰青巒轉頭過來,聲音更冷:“你知不知道外麵那些人是怎樣看你的?”

戰長林並不想知道,可是奈何不了戰青巒想說:“威震沙場的小狼王,重金求娶肅王愛女長樂郡主,明明是明媒正娶,婚後卻要留居在王府,與贅婿何異?”

戰長林回頭:“什麼狗屁。”

戰青巒:“是啊,什麼狗屁。功名是你自己掙來的,聘金是你自己攢下的,放著風風光光的將軍府不要,非要賴在這府裏,你告訴我,為什麼?

“大敵當前,你身為朝廷的正四品雲麾將軍,不急著上陣殺敵,反而要留在這府裏陪人待產,你告訴我,為什麼?

“你是大夫嗎?是穩婆嗎?是那間產房需要你,還是北邊的關城需要你?”

戰長林眼神陰鬱,喉嚨被戰青巒的一聲聲質問攫住。

戰青巒上前一步:“去跟王爺說清楚,明日同我們一起走。郡主自有大夫、穩婆守著,不需要你操心。聽到沒有?”

戰長林沒有回答,戰青巒放緩臉色,伸手按住戰長林的肩膀。多年過去,昔日不足他胸口高的小狼崽已跟他一樣高大了。

戰青巒最後勸誡:“長林,我知道你很愛郡主,為了她,可以不顧世俗眼光,不理世人非議。但你要記得,軍務是底線。我們是征戰沙場的男人,不是看門狗。”

戰長林瞳孔收縮,瞪著戰青巒,拿開肩膀上的手。

戰青巒臉龐再次沉下來。

“關城有二十萬蒼龍軍,可是她隻有我一個夫君,孩子隻有我一個父親。”戰長林的心裏很糾結痛苦,可是他不能再出爾反爾,違反對居雲岫的承諾。

“孩子平安出世後,我即刻趕過來。僅此一次,日後,國事在前,家事在後。”

“戰長林!”

戰青巒衝著戰長林的背影怒喝。

戰長林沒有回頭。

戰青巒勸說無果,一拳砸在廊柱上,回頭時,目光倏然一凜。

長廊拐角處站著一行人,中間那人身著流彩暗花雲錦襦裙,肩披織錦鑲毛鬥篷,神容冷肅,正是身懷六甲的居雲岫。

戰青巒臉色驟變,收回拳頭後,頷首行禮。

雙方各自無言,擦肩而過時,居雲岫道:“在青巒哥哥眼裏,做府上的公子,是做看門狗嗎?”

戰青巒目光凝在虛空中,眼眥微紅:“如果你心裏真的有他,記就不該讓人世人如此非議他。”

他沒有正麵回答,可字裏行間的意思已很明白,非議的是世人,縱容流言的是肅王府。

是他們,讓他們成了“看門狗”。

居雲岫神情冰冷。

戰青巒闊步離開,凜風一樣。

次日,整裝待發的軍隊在肅王府正門前集結完畢,眾人前往送行。

大雪後的長安城大街寂冷灰白,枯木參差,蔽天的旌旗在冬風裏獵獵翻飛,戰長林站在送行的人群裏,是在場唯一一個沒有身著甲胄的軍人。

居鬆關走過來,給二人送上一個緞麵雲紋錦盒,道:“小外甥的出生賀禮,別偷看,到了日子再打開。”

戰長林不疑有他,收下後,問了幾句戰況上的事。

居鬆關逐一回答。

身後傳來馬蹄聲,戰青巒提肘勒韁,漠聲道:“世子,王爺在催了。”

居鬆關看向居雲岫,居雲岫微微一笑,從璨月手裏拿過平安符,交到居鬆關手裏。

“哥哥凱旋。”

居鬆關握住平安符,看著居雲岫的眼睛:“一切都會沒事的,別怕。”

居雲岫:“哥哥放心,長林在,我不會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