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簌簌似不信,哼道:“我才剛及笄,他休想那麼快把我嫁出去,而且我眼光很高的,他要是匆匆忙忙找一人來配我,我才不要。”
扶風失笑,接著道:“眼光很高,是多高?”
喬簌簌伸手,墊腳在扶風頭上一比劃:“至少也要像扶風哥哥這樣,身手敏捷,一表人才嘛。”
扶風一震,別開眼,心髒又在胸膛裏嘭嘭地震動起來。
喬簌簌話鋒一轉:“不過像扶風哥哥這樣英俊的郎君,又怎會瞧上我這個糙丫頭呢?所以啊,我大哥這份心操也是白操……”
扶風欲言又止,默默在心裏回:傻丫頭,他會瞧上你的啊。
※
入秋以後,太歲閣逐漸忙起來,居雲岫的一局棋收網在即,扶風的工作也越發忙了。
大概是老天眷顧,這一場原本是赴死的局因戰長林的突然殺來峰回路轉,居雲岫沒有死在邙山,而扶風,也慶幸地死裏逃生了一回。
不日,喬簌簌與喬瀛奉命趕回邙山,看到戰長林、居雲岫二人相伴一處後,激動地原地蹦跳。
扶風不由打趣:“你為何如何高興?”
喬簌簌回答:“因為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呀!”
扶風一怔,進而問:“有情人終成眷屬,你便會高興?”
“嗯。”
“那……我要是跟我心悅之人終成眷屬,你可會開心?”
扶風本是想開個玩笑,誰知喬簌簌神色忽然一變,悶聲道:“你心悅之人是誰呀?”
扶風暗道不妙。
因為戰長林的召喚,扶風沒來得及解釋,也不知該怎樣解釋,匆匆走了。
那天以後,喬簌簌不再叫他“扶風哥哥”,又叫回了幹巴巴的“扶風侍衛”。
扶風對此十分苦惱。
守山一戰結束後,居雲岫有意讓喬簌簌陪他一塊巡防,喬簌簌借口疲憊,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喊她“簌簌”,追上去,碰到喬瀛,訕訕地收住腳步,心裏竟有一種做賊似的慌張。
返回皇城的頭一天夜晚,扶風鼓起勇氣,叫一名侍衛以喬瀛的名義把喬簌簌叫到了樹林裏。
初冬的夜晚風有些大,婆娑樹影唰唰晃著,喬簌簌走進來,因為沒看到喬瀛,茫然地在樹林裏打轉。
扶風從樹後走出來,及至她身後,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肩。
喬簌簌大吃一驚,腳踩在碎石上,眼看就要摔倒,扶風忙拉住她。
二人肢體接觸,雖然很快分開,然而接觸過的地方卻被電擊似的,在心裏蕩開一層酥麻。
喬簌簌驚赧:“你……”
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扶風侍衛,怎麼是你啊?”
扶風收回拉她的手,手指在黑暗裏蜷縮,似要握住那一刹而逝的觸電感。他望著眼前的嬌小可愛的少女,也用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何不再是‘扶風哥哥’,而又成‘扶風侍衛’了?”
喬簌簌想到這一茬就有些委屈,垂下眼,不肯回答。
他上次明明說過他沒有心上人,所以她才敢喊“扶風哥哥”,可是前兩天他又突然提起他意中人的事,這不是騙人麼?
又騙她被別人說一回“不知羞恥”麼?
喬簌簌越想越有些生氣,全然不知自己氣的並不是可能會被人誤解,而是扶風可能有心上人的事實。
扶風認真道:“我上次說錯話了,我給你解釋,好嗎?”
喬簌簌癟嘴:“解釋什麼呀?你沒有心上人嗎?”
扶風沒有辦法否認,如實道:“有。”
喬簌簌望著林間漏下的月光,鼻頭忽然一酸,胸口窒悶,眼圈泛起潮意來。
扶風看得分明,心裏既緊張,又有些隱秘的興奮,按捺道:“你呢?你現在有心上人了嗎?”
喬簌簌氣悶道:“沒有。”
扶風低低一笑。
喬簌簌惱道:“你笑什麼呀?”
扶風忙收攏唇角,恢複認真神色,道:“七夕那晚你說的話可還算數?”
喬簌簌皺眉道:“我說什麼了?”
問完,瞪一眼扶風,月光似水,扶風的臉英俊而溫柔。
一幕情景突然從眼前掠過。
燈火闌珊的大街上,青年、少女並肩而行,少女踮起腳尖在青年頭上一比劃。
——我眼光很高的。
——有多高?
——至少也要像扶風哥哥這樣,身手敏捷,一表人才嘛。
喬簌簌一怔,臉頰在月下極快漲紅,下意識要逃,扶風似有察覺,抓住她胳膊。
喬簌簌被迫對上他深邃的眼睛,心如擂鼓。
“現在,這樣的郎君想向你表達愛慕之情,你願意接受嗎?”
夜風吹拂滿林樹影,彼此眼眸裏倒映著沙沙而動的光芒,扶風鎮定的神色下藏著一顆忐忑的心。
喬簌簌更是心慌意亂,要不是被他抓著,必定一溜煙逃了。
“簌簌?”扶風喚。
喬簌簌捂住滾燙的臉:“你不要再這樣叫我……”
扶風一怔,放開她,往後退一步,耐心地等她答複。
喬簌簌捂著臉,偷瞄他。
扶風道:“你要是為難,可以晚些時候再給我答複。”
喬簌簌確實感到非常難為情,小聲道:“……那我先走了。”
扶風掖著失落,點頭:“嗯。”
喬簌簌說走就走,越走越快,最後近乎於逃。
扶風站在原地,聽著那串慌亂的腳步聲,胸口蔓延開難以遏製的落空感。
是自己太心急了麼?
還是……自己太自作多情了?
便在懊惱之時,那串腳步聲突然去而複返,喬簌簌跑回來,喘了會兒氣後,紅著臉道:“你可不可以把剛才的話再說簡單一點啊?”
扶風一愣。
月光照著彼此的臉,一個期待,一個怔忪。
片刻後,扶風道:“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喬簌簌捧著臉,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這一次,明顯忍著笑。
“我想兩天就告訴你。”
說完後,喬簌簌又一溜煙跑出了樹林。
雀躍的腳步聲似一隻衝天而起的喜鵲,扶風望著她歡快的背影,轉回頭來,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