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浴池外,三殿下竟出來了。
他在浴池裏泡了整整大半天,整個人像褪了層顏色,灰白灰白的,加上一天沒吃沒喝,模樣簡直憔悴得像個虛弱的鬼。
承順的心痛一下蓋過了身上的傷痛。
“殿下……”
“本殿下餓了,拿吃的來。”三殿下喉嚨沙啞,也沒多看承順一眼,吩咐完後,徑直朝榻前走去。
承順拖著瘸腿、懸著心跟上。
三殿下一日沒進食,膳食自然是一直在後廚裏溫著的,很快,宮女們把殿下平日最喜愛的佳肴一道道地送上來,擺滿食案。
三殿下信手拈了一箸燒鵝,送到嘴前,尚且是焦香四溢,吃進嘴裏後,一股熟悉的惡臭再度襲來。
緊跟著,嚼爛的鵝肉變得又爛又軟,溢出的汁也仿佛昨夜被灌下的那玩意兒,溫溫的,臭臭的……
三殿下脖頸驀地暴出青筋,沉默片刻後,吐出嘴裏肉渣,一腳踹翻食案。
“殿下——”
全殿宮人大驚失色,三殿下目眥盡裂,一腳踹完不夠,惡狠狠盯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又把翻倒的食案踢開數丈。
殿裏又是數聲驚叫,緊跟著落響三殿下的怒喝:“滾!都給我滾!”
眾宮人魂飛魄散,連收拾都不再敢,全部落荒而逃,隻有承順一人仍然留在殿裏,悲聲道:“殿下,您到底怎麼了?!”
三殿下頹喪地坐倒在柱前,胸脯劇烈起伏,平複以後,啞聲道:“我要殺了他。”
承順驚道:“誰?”
三殿下道:“趙霽。”
承順醍醐灌頂,愕然道:“殿下的意思是,昨夜殿下並非醉後迷路,而是被趙霽派人擄走了?!”
三殿下盯著燭影斑駁的地磚,神情森冷。
昨日回城遭到算計時,他立刻想到了趙霽,後來偵查的侍衛稟告,這兩日他身邊的確出現過趙霽的探子。
可是,昨夜綁走自己的那人顯然武功高強,不是趙霽本人,既然如此,他怎敢逼迫自己喊他一聲“爹”呢?
他爹是誰?
那可是當朝聖人,大齊天子,趙霽派來的這隻走狗究竟要有何等大的膽量,才敢在羞辱他時逼迫他喊出那一聲聲“爹”?
另外,他怎麼總感覺那人的聲音有一些耳熟?
“到底是誰……”
三殿下搓著臉,絞盡腦汁,還是沒法想起那個聲音究竟是在哪裏聽過。
承順道:“剛剛殿下不是說了,是趙霽?”
三殿下眼眶發紅:“不止,還有。”
“還有?”
“對,一定還有。”
三殿下的記憶一點點複蘇,那些狗屎,狗尿,那一句“叫一聲爹我就放過你”……他腦海裏電閃雷鳴,終於想起一人來。
“居雲岫。”
“長樂郡主?!”
三殿下眸底迸射寒芒。
承順如實道:“可是侍衛說,長樂郡主是在殿下走後才抵達客棧的,一路上都在殿下後頭,這……似乎沒有機會向殿下下手啊。”
三殿下道:“那就是他二人狼狽為奸,裏應外合。”
承順一愣。
三殿下眼神怨毒,一定是趙霽先派人抓了他,後來從居雲岫那裏知曉他羞辱那小畜生的事,便借機替他娘倆報了仇。
狗屎、狗尿、喊爹是替那小畜生出氣,踩他進河裏溺水是替心月出氣。
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這對賤人……”三殿下的拳頭攥得哢哢作響。
承順忙勸道:“殿下莫要衝動,既然知道是趙霽那賊人所為,等查實以後,陛下定會給殿下討回公道。趙霽在朝堂周旋多年,城府極深,殿下草率撞上,恐怕會再次吃虧啊!”
三殿下陰狠地瞪他一眼:“你要膽敢把趙霽抓我之事外泄,我扒了你的皮。”
承順悚然。
三殿下收回目光,道:“趙霽跟居雲岫的婚禮是在什麼時候?”
承順道:“明日。”
三殿下點頭,想到明日那場萬眾矚目的婚禮,冷哂道:“很好,那我就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