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產生了一種極其荒謬的衝動,他寧可居雲岫今日所為是出於對趙霽的愛。
他寧可她愛上他,也不敢麵對她選擇永遠不原諒自己的這個結局。
屏風處的燭光忽而動了一動,是居雲岫往前邁開了一步。
戰長林的手一顫,“砰”一聲,瓦狗落回案幾,極其輕微的一點聲響,卻驚得二人的心都震了震。
居雲岫邁開的腳步停住,駐足原地。
戰長林望著空掉的手心,目光呆滯半晌,終於開口:“……走了。”
居雲岫一怔,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落荒而逃般,就著原路離開了。
那隻瓦狗還安安穩穩地坐在案幾上,沒壞,沒碎。
居雲岫走上前,拿在手裏,感受到那上麵殘留的溫度,疑惑地蹙起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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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辰時,趙霽坐在鬆柏掩映的涼亭裏,聽延平彙報昨夜的調查結果。
“據這五人交代,他們原本是奉雲縣折衝府的士卒,因縣衙橫征暴斂,草菅人命,便跟隨一個叫江蕤的隊長造了反,結果兵敗城下,被迫逃出奉雲,在茂縣一帶落草為寇,做了匪盜。前日傍晚,他們有人在官道上發現了我們的行蹤,認出是長樂郡主的車駕,便派人一路打探,於昨日上午探到了大人的身份。江蕤因兵敗一事,一直對朝廷懷恨在心,得知大人在車隊中,便起了殺心,提前埋伏在集市內,意圖伺機行凶,一則泄憤,二則……威脅聖人。”
石桌上放著剛沏過的茶,趙霽左手摩挲著茶盞,聽及“威脅聖人”,微不可查地冷哂了聲。
“郡主的車隊,他們如何認出來的?”趙霽繼續問。
延平回答:“當日在奉雲城外伏擊郡主的,就是這批人。”
趙霽眼神微冷,道:“那個叫江蕤的,就是最後拿著劍追殺上來的人?”
延平道:“是。”
趙霽垂目,道:“再查,沿著太歲閣查。”
延平頷首,又道:“要不要再查一查……會不會是那邊的人?”
昨夜他嚴刑審訊完那五人後,立刻就派暗衛返回奉雲查驗他們的身份去了,就他的經驗來看,這五個人應該沒有撒謊,反倒是那邊……
趙霽不置可否,延平便想再闡述一番如此猜測的理由,忽見石徑那頭走來一行人。
延平戛然而止,道:“大人,郡主來了。”
趙霽轉頭。
寺中鬆柏遮天,鵝卵石鋪就的石徑從牆外的天王殿一徑延伸進來,曲曲折折,居雲岫穿著一條折枝花紋紅裙穿過蓊蓊樹影,身後跟著璨月。
趙霽起身。
居雲岫走入涼亭裏,目光略過趙霽受傷的手臂,蛾眉微顰:“怎麼不在屋裏養傷?”
趙霽知道她擔憂自己,解釋:“屋裏太悶,出來聽聽鍾聲。”
寺中有晨鍾,鍾樓在天王殿那頭的回廊處,坐在這涼亭裏聽正正好。
“再說傷的也不是腿,無礙。”坐下後,趙霽給居雲岫倒茶,用的是沒有受傷的左手。居雲岫用眼神示意璨月,後者忙上前請趙霽放下茶壺,自己來倒。
“昨日那批刺客的身份已經查出來了,是半個月前在奉雲縣造反的暴民。”茶倒好後,趙霽主動開口。
居雲岫心裏掠過一絲詫異,抬眸。
趙霽便把剛剛延平彙報的內容向她說了。
居雲岫心念起伏,意外道:“這麼說起來,倒是我連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