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方拔劍之人一震,同伴按住他的手,向他搖頭示意,拉著他繼續後退。
戰長林指尖疾點,把江蕤內力封住,道:“借一步聊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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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濃烈的日頭曝曬在林間,昨夜的雨痕徹底幹了。
百餘名叛軍被迫退守於三十丈外,隔著蓊蓊草木,視野很不開闊,埋伏在樹下的弓*弩手拉著弓弦,箭鏃來回移動,遲遲不敢射出。
居雲岫傷不得,戰長林躲在江蕤身後,藏了個嚴嚴實實,弓*弩手在城外大戰後一夜沒眠,體力本就瀕臨透支,眼下拉著弓瞄了半晌,眼花不算,手臂也快僵了。
“他奶奶的!”弓*弩手力氣一泄,癱倒在地。
同伴道:“算了,大哥聰明,定能想到脫身之法。”
弓*弩手不甘心地歎一聲,道:“我本想著等他綁了大哥上馬,就從後頭給他來一箭,誰知這臭和尚竟然來這一出!”
用刀挾持江蕤後,戰長林沒走,而是把人帶至了角落,交頭接耳的,也不知是在說什麼。
一人道:“估計就是提防著你,所以想誆大哥主動撤兵。”
另一人緊盯著前方,皺眉道:“可那臭和尚到底在跟大哥說什麼,還得避開長樂郡主?”
微風拂過樹林,幾片樹葉飄落,戰長林背靠著一棵老樹而坐,刀依然架在江蕤脖前。居雲岫站在離兩人十丈開外的地方,聽不到兩人的對話,甚至連戰長林的臉也瞧不到全貌,隻看到江蕤緊蹙眉頭,臉色幾度變化。
“為何造反?”
這是戰長林的第一個問題。
江蕤似沒想到他開口要聊的竟會是這個,道:“朝廷橫征暴斂,官府草菅人命,不反,難道坐以待斃嗎?”
戰長林淡淡一哂,道:“武安侯都拱到長安城外了,朝廷總不能坐視不理,打起仗來,收稅征兵,不是很正常的事?”
江蕤冷哼,也懶得再跟他辯解,低叱:“大齊便是因為有太多你這樣的奴才,才會變成今日這醃臢模樣!”
戰長林不惱,反笑道:“脾氣倒挺大,可就你這百來個殘兵敗將,就算綁了長樂郡主,也翻不了身啊。”
江蕤皺眉,戰長林接著道:“長樂郡主是宗室貴女,又是趙霽即將過門的夫人,你綁她,便是把朝廷的注意力從長安轉移到奉雲。奉雲四通八達,易攻難守,又是洛陽到長安的必經處,朝廷發兵過來,跟北伐並不衝突。區區縣城,屯兵撐死一萬,就算你入城後順風順水,成了這一城之主,麾下也不過有一萬人馬。屆時朝廷舉旗北上,數十萬大軍壓過來,要你開關延敵,你可能招架得住?”
江蕤臉色一變。
他今日走投無路,急中生智,隻想著怎麼在居雲岫這裏殺出一條生路,倒還真沒細想過事後會如何。
戰長林道:“我看你嫉惡如仇,也算是一條好漢,應該不想再看著兄弟們白白送命。眼下這個節骨眼上,奉雲是不適合起事了,你要是真想造反,倒不如另外尋個地方。”
江蕤心念一轉,憬悟道:“你的意思是……要我們去長安?”
戰長林看他不傻,微笑道:“大樹底下好乘涼。”
江蕤陷入沉默。
放眼而今兵荒馬亂的大齊,能成氣候的叛軍的確就隻武安侯這一支,江蕤也不是沒想過要投奔於他麾下,可是奉雲到長安路途迢迢,各州府、縣城皆有官兵嚴查嚴守,他們趕過去,不是等同於自投羅網?
再者,就算他們僥幸逃脫了官府的緝查,趕到長安,武安侯這個坐擁數十萬雄兵的叛軍首領,又可能瞧得上他們這百來號殘兵敗將,給他們一個棲身之所嗎?
戰長林看他半晌不語,故意道:“怎麼,有顧慮?”
江蕤皺眉道:“這根本辦不到。”
戰長林知道他上鉤了,悠悠一笑:“你辦不到,我辦得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