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那倆詞,自然是從戰長林那照搬過來的,後者站在樹下,聽得十分滿意。
扶風卻話鋒一轉:“當然,匪寨中是何情形,卑職也還不清楚,貿然闖入,或有中計的可能,郡主要是不放心,也可原道返回,快馬加鞭的話,明日應能趕回永平縣。”
戰長林眼皮耷拉下來。
亂加什麼戲呢?
居雲岫道:“傷員情況如何?”
扶風道:“程大夫已在診治,說是……盡量臥床休養。”
居雲岫“嗯”一聲,道:“去寨裏吧。”
連夜回永平,必定少不了顛簸,傷員是最忌舟車勞頓的。府中人皆知居雲岫看重家仆性命,耳聞此言,自生感動。扶風抱拳應了,又看向樹下人影,低聲道:“那那邊……”
居雲岫順著看過去,默了默,道:“請他自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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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風峻急,吹得一座茂林嗚聲起伏,車隊行駛在崎嶇的林徑上,在前領路的,是那兩個被扣押的山匪。
居雲岫擔憂途中再次遇襲,又一次成為賊匪攻擊的主要目標,吩咐琦夜把恪兒抱走,扶風隨車保護,自己則與璨月獨乘一車,兩輛車隔得倒不遠,前後都是護衛。
折騰大半日,大夥基本都困倦了,護衛們集中精力護航,也都不吱聲,隊伍很靜,除了臨時充任車夫、不停跟賊匪嘮嗑的戰長林。
居雲岫支頤假寐,忍了一會兒後,吩咐璨月:“讓他閉嘴。”
戰長林不等璨月傳令,先抱怨:“說了自便,又叫人閉嘴,哪有這樣霸道的?”
“霸道”本人睜開眼睛,璨月忙對外道:“我家郡主疲憊,還請閣下說話時聲小一些。”
戰長林笑一聲,還真換了極小的氣音回:“是。”
夜漸深,前方道路也更逼仄,穿出茂林後,入目是一條堪堪可夠車隊通過的峽穀。一個山匪指引護衛關掉入口的機關,又被護衛壓著率先入內,後方車隊跟上,戰長林坐在車前,抬頭往上看,兩側山壁荊條密布,葳蕤的灌木映在月光下,暗影斑駁,內裏不知藏有多少鋒芒。
戰長林感歎道:“這年頭,做個山匪也不容易啊。”
山匪聞言訕笑:“可不是,就這機關重重的,我們老大以前都還睡不好覺呢。”
戰長林道:“寨裏還剩多少人?”
山匪黯然道:“今日是大買賣,寨裏能上的都上了,剩下,都是些老弱病殘。”
戰長林道:“總得幾個貌美的小娘子吧?”
山匪一慌,下意識說“沒有”,戰長林笑道:“怎麼,合著你們隻劫財,不劫色?”
就今日那三人追居雲岫的架勢,可顯然不是隻劫財的路數呢。
兩個山匪啞口無言,心虛地低下頭,戰長林收了唇邊痞笑,微側臉,朝車簾內道:“恭喜,日行一善,佛祖長眼,會庇佑你婚姻美滿的。”
車裏,居雲岫麵沉如水,璨月手心浸著汗,道:“郡主已睡,煩請勿擾。”
戰長林自然不信,咧著唇,轉開了頭。
不多時,眾人穿越數道關卡,進入匪寨,誠如那山匪所言,寨裏空空蕩蕩,的確不剩幾個人影。扶風率人上前,一麵包圍,一麵扣押餘黨,另派一支分隊去解救受困寨裏的婦孺,闃靜的深山裏喧嘩聲四起,間或傳來女人的悲啼。
居雲岫的馬車停在寨口,等寨裏整頓得差不多後,璨月下車,給居雲岫擺好杌凳。居雲岫依然穿著那襲華貴的嫁衣,銜珠鳳冠整整齊齊地戴在頭上,精心描過的眉眼顧盼流波,給月光一照,更美得人驚心動魄。
戰長林站在一邊,皺著眉收回目光,居雲岫往前走,他跟在後頭,及至寨口,黑暗裏突然衝出來一條惡犬,戰長林眼鋒一凜,下意識把居雲岫拉入懷裏。
僧袍和嫁衣裙琚一纏,隨風飄揚,居雲岫鳳冠上的珠釵晃動,冷冰冰地擦過戰長林嘴唇,兩具熟悉又陌生的身體緊貼,彼此的心跳幾乎要相撞出聲。
居雲岫愣在他臂彎裏,半晌才想起來要推開,然而戰長林已先她一步,鬆開了手,走入寨中。
“長林哥哥!”
與此同時,一個少女從被解救的人群中跑來,撲進了戰長林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