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靈星,瀟湘幽徑。
呂渙在臨死前仰天哀嚎一聲,似厲鬼長鳴,身體就徹底消失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呂渙的死,柳含顰的箴言,譚伶的身份,令在場的眾人皆呆立當場,滿目震驚。
可呂渙的那聲哀嚎,卻令僅剩的那四十多隻龍蛭精神一震,猛然間全部向羿折鉞和白皓文撲來。
這是呂渙死前下的最後一道命令,他比任何人都快的意識到了譚伶是七星!
七星之一就在眼前!他一定要殺了譚伶。
他在臨死前能做的僅僅是操控龍蛭,而這幾十隻龍蛭絕對殺不了譚伶。
要殺譚伶,在場的蜮族裏,隻有利鳴歧做的到。
若論單打獨鬥,現在這個戰場上沒人是利鳴歧的對手,他隻是被羿折鉞和白皓文牽製住了無法出手。所以呂渙下令龍蛭攻擊羿折鉞和白皓文,為的就是讓利鳴歧有機會殺死譚伶。
這是呂渙死前能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四十幾隻龍蛭得令齊撲,白皓文隻“碰碰”兩拳,打在為首的兩隻龍蛭上,那兩隻龍蛭便五髒俱裂,連叫也沒叫一聲便飛了出去,撞在後麵的幾隻龍蛭身上,餘力未消,又撞身在更後麵的幾隻身上,霎時倒了一片。
而羿折鉞幹脆也不攻擊,千行白蠶直接甩出蠶絲,將飛撲過來的龍蛭裹成一個個蠶繭,神器結成的繭,任龍蛭在裏麵如何撞擊,都衝不出來。
二人收拾這幾十隻龍蛭隻消片刻,但就是這片刻之間,利鳴歧已經飛身衝了出去。
在看到譚伶殺死呂渙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譚伶是七星,且起了必殺之心。
他本是想拚著自己的不死之身,硬挨多少攻擊也要衝出羿折鉞和白皓文的包圍,恰在此時呂渙控製龍蛭給他製造了片刻的空隙,他立刻就行動了。
他先吐出一根毒刺,悄無聲息卻迅速無比,再擲出一柄鋼叉,力道強勁,接著,他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他這一連三擊從三個不同的角度攻擊,認準了要譚伶的命,不然將來她會要他的命!
還在錯愕中的譚伶是決躲不過這三擊的,她如果揮劍擊落刺向她印堂的毒刺,就會忽略從旁飛來攻擊肋下的鋼叉,要是她窺準空隙,及時格擋鋼叉,那一定會露出小腹的破綻,讓利鳴歧這一擊有機可趁;同理,若果她想先迫退利鳴歧,就會被毒刺刺中印堂眉心。
這三擊就像是一擊,合施一式,避無可避。
譚伶來不及思考,她揮出一劍,直擊蜮族毒刺,因為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毒刺馬上就要刺中她了。但同時她也看到一道極細的白光,也不知為何,她相信這道白光是幫她的,所以她全神貫注應付毒刺。
利鳴歧的武功高出她許多,她氣運劍身,全力一擊,才將毒刺擊落。
這時璵蘭鋼叉已貼上了她的左肋,那道白光也接踵而至。
“當”的一聲,璵蘭鋼叉竟被這道白光擊得旋飛出去,落入地裏,一根銀針就紮在叉柄上。
黃泉冥音的朔月神針也是神器,威力一點不亞於璵蘭雙叉,第二擊亦被化解。
此刻,利鳴歧已到了譚伶跟前,一叉刺向她小腹。
就在此時,東方四海也飛身趕到了這邊,一劍劈向利鳴歧手臂,他若不收手,手臂就會被生生砍斷。
利鳴歧早已做好了準備,他咬緊牙關,不但不撤,攻勢更猛。
利鳴歧是高出譚伶十倍不止的高手,他用的鋼叉是宇宙之母二十件神器中的一件——璵蘭雙叉。
利鳴歧今年隻有十二歲,卻是百年難見的習武器奇才,如今在蜮族中武功勝過他的不超過五人,他的眼睛很大很明亮,他的臉像洋娃娃,他很愛笑,但他出手也最狠。
譚伶在十五歲時學藝有成,她天資不高但很努力,因為她知道,她要為父母肩負責任,但她沒想到永遠也不會有這麼一天了。她隱居了十年,不問世事,她的劍常練但沒有實戰對手,她臨敵經驗差,更可怕的是她沒有求生意誌。
利鳴歧的鋼叉就在眼前了,譚伶想要格擋,但她所有的感覺就是那小腹上的一熱。
同時“哢嚓”一聲,東方四海的劍沒有刃,不會切斷利鳴歧的手臂,但他的右臂從肱骨到腕骨,全數碎裂。
他的手頓時泄力,鋼叉隻刺進去一半。
東方四海也沒有想到,利鳴歧會這麼拚命,他的狠辣用在自己身上也毫不遜色。
黃泉冥音已經趕了過來,怕利鳴歧再傷害譚伶,一腳將他踹開。
譚伶捂著流血不止的小腹,慢慢倒了下去,她能感覺到柳含顰扶住了她,她看見大家都向她奔來,還在喊著什麼,但她已經聽不見了。
天地之間一片昏暗,她好想再見風絳陌一麵,也想再見加納思,她還想知道林暗霏他們是不是已經平安進入瀟湘幽徑了。
她在臨死的這一刻想到的竟不是與死者的相聚而是和生者的離別。
譚伶重傷倒下,東方四海趕緊上前在她的傷口處點了幾處穴道,將血止住,又掏出一顆藥片讓譚伶服下,讓她傷勢不至加重,但要徹底治療還需瀟湘幽徑的醫療設備。
眾人正要抬譚伶進瀟湘幽徑療傷,天地間卻突然刮起一陣颶風,彷如白雲顛狂,波濤擺掣,讓人睜不開眼睛,甚至有些功力尚淺的靈界侍衛竟把持不住,跌倒在地。
颶風過後,利鳴歧和那舍曼都不見了。
白皓文微微皺眉,這陣風刮的有些古怪,像是颶風精靈的傑作,可是颶風精靈為什麼要幫助蜮族救走利鳴歧?
白皓文心下奇怪,但眼前譚伶受傷,他也顧不上思考這些,趕快命人將譚伶送入瀟湘幽徑,東方四海自然是跟著去救人。
這時,黃泉冥音似乎想起一件事,他問道:“你們誰看見段幹錦屏了,我之前聽她說要去偷襲加納思,有人看見她麼?”
通訊器裏傳來朱晞廷的聲音,“林暗霏和加納思那一隊是我照應的,他們早進了瀟湘幽徑,沒看見段幹錦屏。”
“糟了!”黃泉冥音心道不好,他打開追蹤器,發現段幹錦屏的信號早就離開了戰場,一路向東,“她去雪嶺天階殿了,她的目標是降陌,晞廷你離的最近,趕快追過去!”
通訊器裏朱晞廷應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他的人早已疾馳而去。
“我們也快回去。”羿折鉞得知段幹錦屏的目標是風降陌,心下著急,現在他們的主要戰力都在這裏,雪嶺天階殿那邊沒人能攔住段幹錦屏。
“你和皓文趕快回去,天希剛剛受了點傷,我帶著他隨後就到。”
說完,幾人便各自行動。
靈界,靈星,首都浮世清業,雪嶺天階殿,秋月明暉室。
沈威覺得自己被狠狠坑了一道,當他被羿折鉞和白皓文叫到這裏,讓他看好床上熟睡的風降陌時,他就知道自己踩進一個大坑裏。
這兩個人還像個老父親一般對他千叮嚀萬囑咐,說一定要讓他就守在風降陌床邊,不錯眼的看著她,外麵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管,今晚也辛苦一宿不要睡,一定要保證風降陌的安全。
他一個大男人看個女孩子睡覺幹什麼!
他們是在開玩笑嗎,保護一個人也不用這樣吧!不錯眼的看著是怎麼回事,怕她化成一縷煙消失嗎?
奈何羿折鉞和白皓文二人非常認真,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說著還給他搬了把椅子,讓他就坐在床邊,然後繼續叮囑他。
他若想吃飯喝水就吩咐下人去做,隻是一定不能離開這個房間,若是想上衛生間就用屋裏的,但一定要快去快回,最好期間視線不要離開風降陌。
這是倆流氓吧!
沈威簡直不能相信這種話出自靈界靈主之口,竟然讓他上衛生間也盯著風降陌,他這輩子也沒幹過這麼下流的事!
沈威還沒緩過勁來,兩人的吩咐卻沒有停下。他們還說,若是風降陌中途醒來,一定不能讓她外出,想盡一切辦法,哪怕是再把她打暈也要把她留在這間屋裏。
這是囚禁嗎?
風降陌他見過啊,不是他們倆的好朋友嗎!可如今這架勢完全像囚禁一個犯人,是他有什麼誤會嗎?難道他們不是朋友?
沈威全程處於震驚中,但他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鎮定。怎麼說也是堂堂禁軍侍衛總長,掌管著整個雪嶺天階殿的安全,不能看起來太禁不住事。
但是白皓文的最後一句話讓他徹底崩潰。
他伏在他耳邊低聲的說:“隻要我們回來時降陌毫發無損,你偷聽牆根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沈威整個像凍結了一樣,隻是驚恐的看著白皓文,一動也不敢動。
但是兩人並沒有把沈威的震驚放在眼裏,匆匆的走了。
就這樣,沈威肩負起了照看風降陌的職責。
說是照看,但其實也沒什麼事做,風降陌睡的很沉,且照白皓文的話,她今夜淩晨兩點左右才會醒來,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回來了,隻要他能把風降陌安全交到他們手上,任務就算完成了。
他也不用像羿折鉞說的,叫下人伺候他吃喝,他一個武者,幾天幾夜不吃不喝也不礙事,就這麼熬一宿看著個熟睡的人並不算什麼。
睡夢中的風降陌眉頭微蹙,睡的並不安穩,沈威以為那是病痛所至。
他靜靜的看著這張臉,目不轉睛的端詳。
她真的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嗎?
他們長的已不是相像,而是一模一樣。
看著風降陌,沈威有時會晃神,覺得自己看著的是另一個人。一個來自久遠的記憶,那段他年少懵懂的歲月。
沈威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床上的人卻開始輕哼起來,仿佛做了噩夢,表情有些痛苦,身體也跟著掙紮起來。
沈威回過神,見風降陌似是被噩夢魘住,想要握住她的手安撫她,卻又覺得不合適,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就這麼看著她。
突然,風降陌像是受到驚嚇一般,低呼一聲,睜開了眼睛,直把沈威嚇了一跳。
不是說淩晨兩點才會醒嗎?現在才八點多怎麼就醒了?
風降陌看見沈威也是一愣,她還以為醒來第一眼會看到羿折鉞,卻沒想到是個陌生男子。再仔細一看,不是陌生男子,他們曾經見過一麵,這個人是禁軍侍衛總長沈威。
可為什麼會是沈威在她房間?
“小姐醒了?靈主陛下和代行官大人讓我在這照顧你。”沈威知道風降陌的疑惑,趕緊解釋。
風降陌無奈扯了扯嘴角,大半夜的讓一個大男人在她臥室照顧她,這兩個人是怎麼想的!不過既然他們選定了沈威,想必他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沈威從風降陌的表情看出了一切,他也知道這種行為不太合適,奈何自己身不由己啊。
“小姐感覺怎麼樣,還要不要繼續睡會兒?”他極盡所能的柔聲說道,他多麼希望風降陌可以繼續倒頭大睡,這樣他也好交差。
奈何天不從人願,風降陌搖搖頭,說道:“不睡了,好容易醒了。”
說著,還想起身,可她剛剛緩醒過來,身體還沒什麼力氣。
“扶我一下。”她伸出手,求助於沈威。
沈威隻好拉住她的手臂,托著她的後背,把她扶了起來,並塞了個墊子在背後讓她靠著。
扶起風降陌,沈威忽然覺得手心裏濕漉漉的,翻掌一看,竟是一灘血跡。這不是他的血,那必然是從風降陌身上沾來的。
他伸手拉起風降陌的手臂,果然在她掌心有一個傷口,正在流血。
“這是……”沈威不解,風降陌一直好好的睡著,怎麼掌心就多了個傷口。
風降陌卻很淡定,說道:“別急,這是我自己弄出來的,為了叫醒自己。”
原來,在風降陌沉睡之前,她往自己的小腹裏注射了一枚銀針,銀針會順著她的血脈遊走,六個小時之後來到手掌,刺破手掌竄出體外,她就會被這疼痛叫醒。所以她沒有睡足十二小時,隻睡了六個小時就醒了。她不敢讓自己睡那麼長時間,最近多事,哪怕她醒來之後隻是躺著,至少能知道各方動向,好過完全沉睡。
風降陌一說,沈威就知道她是用的這種方法硬生生讓自己醒來。因為他以前對敵作戰也會采用這種方法讓自己清醒,自己可以選擇從不同的部位射入銀針,銀針竄體而出的時間也就不同。風降陌這分明是自己給自己設定了休息的時間。
“小姐這是為何?代行官大人說過你必須睡足十二個小時身體才會痊愈。”沈威說著,掏出隨身攜帶的止血藥,幫風降陌敷上。
“我隻是體能消耗有點大,雖然是十二個小時完全恢複,但現在也沒什麼大礙,就是使不上力氣。不說我了,折鉞他們呢?”
沈威答道:“靈主陛下和代行官大人護送天界人員回瀟湘幽徑去了。”
“其他人呢?”風降陌又問。
“其他人是指誰?”沈威不明所以。
“我是說,天界的神宮四尊有來過嗎?”
“聽靈主陛下說,他們也直接去了瀟湘幽徑。”
“所以現在雪嶺天階殿沒有人!”得知所有主要戰力都去了瀟湘幽徑,風降陌的臉色有些微變。
沈威感到莫名,雪嶺天階殿怎麼沒有人?守衛的、辦公的、洗衣的、做飯的,這裏全是人。
風降陌卻沒有解釋,隻道了句:“我要出去。”
這句話是沈威最怕聽到的,他守了一晚上,就是為了不讓風降陌離開這間屋子,現在眼看羿折鉞就快回來了,可別在這個時候出岔子。
而風降陌此時,已經翻身下了床,卻因為太虛弱,跌跌撞撞,走都走不穩。
沈威趕緊扶住她,說道:“小姐要去哪啊,你現在這身體哪都不能去。”
風降陌拽著沈威的衣袖,整個人要靠在他身上才能站住,卻是語氣堅定的說道:“我必須出去,去雪嶺天階殿外麵。”
沈威真是感歎於羿折鉞的先見之明,她是早料到今晚有事發生,才讓他在這看住風降陌的吧!他現在是不是可以行使把風降陌打暈的權力了?
沈威正想著,卻見風降陌轉過頭,一雙水汪汪的紫眸期盼的看著他,對他說道:“我實在走不動,你帶我出去好不好?”
沈威的腦袋“轟”的一下,他今天最主要的任務就是不讓風降陌出去,可當事人卻在拜托他帶她出去!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非要拖著這樣的身體出去?”看風降陌神色焦急,沈威知道她必是事出有因。
風降陌看著沈威猶豫了片刻,說道:“有個蜮族人要來找我麻煩,如果我不出去,她就會殺進雪嶺天階殿,到時候這裏就會死傷無數。”
“小姐怎麼知道會有蜮族人來?”沈威覺得奇怪,風降陌一直睡著,怎麼一醒來就知道會有人來攻擊雪嶺天階殿。
“我……我能感覺的到……”
風降陌隻能如此胡謅道,她總不能告訴他,她是在夢中連接到了斷幹錦屏的潛意識,才知道她往這邊趕來,這說出來也沒人信啊。
沈威見風降陌不願多言,也不多問,卻還是說道:“既然是來找小姐麻煩,又怎能讓你出去單獨麵對。”
“她隻是想從我這得到一些東西,不會殺我,我隻需出去拖她一會兒,等折鉞他們回來,自然能趕她走。”
“既然如此,我出去拖住她也可以,不用小姐親自去。”
“見不到我,她不會現身,這裏這麼大,她不一定會殺向哪裏。她是蜮族,不死之身,靈界侍衛隻有束手待斃,你是侍衛總長,你不能讓你的手下白白犧牲。”
沈威沉默,風降陌說的在理,可看著懷裏這個站都站不穩的小姑娘,又覺得實在不該讓他去冒險,再想想羿折鉞臨行前對他的叮囑,最終歎了口氣。
“好,我帶你出去,不過等她現身,還是由我拖住她,你一定要躲在安全的地方。”
“我先跟她周旋,讓你出手,你再出手。”
沈威點頭,將風降陌背起,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對她說道:“等靈主回來,我帶你出去這件事,還請小姐為我說情。”
風降陌笑了笑,說道:“好,我一定為你說情。”頓了一下,又說道:“你未稱靈主陛下,是對靈主大不敬。”
沈威一驚,回頭看她,見風降陌笑彎的眼角,一張秀麗的臉龐彷如明珠生暈,美玉熒光,便知她是在調笑自己,心中暗歎,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群魔鬼!
風降陌伏在沈威背上,忍不住的笑。
她從見沈威第一麵就知道沈威並非生來的官宦之人,他身上有著一種自由和豁達之氣,也不是個循規蹈矩之人。可剛剛跟她說話卻一口一個靈主陛下,代行官大人,還小姐小姐的稱呼她,非常規矩。想必是知道她和羿折鉞的關係,生怕在她麵前說錯了話,傳到羿折鉞耳朵裏去,才如此拘謹。
可剛剛情急,他忘了在靈主後麵加上敬語,風降陌一時沒忍住,逗了他一下,他的反應也是有趣,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臉上的表情卻是千變萬化,心裏估計也開了鍋,正罵他們是魔鬼呢。
沈威明顯的感覺到背上的人在笑,心中無奈卻也並不生氣。他背著風降陌也不走大路,索性直接從窗子躍出,幾個騰挪就來到了雪嶺天階殿外。
沈威忽然覺得自己犯了個大錯,他不該就這麼背著風降陌出來,至少也該找輛車。雖然他的身法自然是比一般的汽車快上很多,但他忘了背後背著的是個大姑娘。
可能是一路疾行,風降陌怕自己掉下來,一雙手臂緊緊的摟著沈威的脖子,頭埋在他的肩上,身體與他貼的很緊。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後背上那具柔軟的女性胸膛,發間傳來的溫柔呼吸,以及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陣陣體香。
他可是個頂天立地的正人君子,從來沒和女子如此親近過,可他現在,還抓著人家的大腿根呢!
一想到這,沈威馬上停了下來,就想把風降陌放下。
風降陌卻完全沒發現他的心理變化,還說道:“再往前點,離雪嶺天階殿遠點。”
於是他又背著她走了二裏地。
雪嶺天階殿的正門官道,沒有尋常百姓出入,風降陌就讓沈威在路中間把她放下,因為這裏足夠顯眼,段幹錦屏一眼就看得到。
她下到地上,試了幾次都沒能站住,幹脆坐在地上,卻是搖搖晃晃,坐都坐不穩。
沈威看她的樣子,著實擔心,這麼虛弱的身體,還能禦敵嗎?
他又想到剛剛貼著自己的柔軟身體,感歎自己怎麼會把這麼一個香嬌玉嫩的小姑娘錯認成一個傲睨萬物的大男人。
他俯身想抱起她,卻又覺得不太合適,但一想到今晚已經夠荒唐的了,也不差這一下,便不再猶豫,一把將人抱起,走到道路旁邊。
官道的兩旁種著兩排龍柏,他找了一棵剛好在路燈下的龍柏,讓風降陌靠著樹坐下。
“這條路上沒人,你坐這裏也很容易看到,我也可以藏身樹後,隨時有個照應。”知她心思,沈威解釋道。
風降陌點頭,她也是實在沒有力氣,總不能躺在路中間吧。
沈威的一係列舉動令風降陌很滿意,他總是能第一時間就看出她心裏想什麼,包括剛剛在屋裏兩人的談話,有好幾次她還沒開口問,沈威已經解釋給她聽了,而不該打聽的,他就絕對不問。看起來這個沈威也是個心思通透,江湖經驗豐富之人。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對沈威說道:“一會兒來的人你可能認識,沉住氣,別暴露行蹤。”
沈威答應著,心中卻也疑惑,他怎麼會認識一個蜮族人?
遠處已經傳來了腳步聲,沈威趕快轉身藏在樹後,他屏住呼吸,細細的聆聽這邊的動靜。
遠處的城市燈火通明,車水馬龍,背後的雪嶺天階殿也亮著點點燈光,照在附近的樹上,落下許多模糊的黑影。
這條街上卻空曠寂靜,顯得有些淒涼。
段幹錦屏看到風降陌的時候是有些吃驚的,她姣好的麵容在朦朧的燈光下有一種神秘的美,她的身體還是那麼虛弱,和上次見到她時一樣,柔膚弱體,如不勝衣。
段幹錦屏本是想殺進雪嶺天階殿的,可如今見風降陌的模樣,殺意瞬間澆熄了大半,這個人怕是一捏就會碎吧。
在瀟湘幽徑的戰役中,她早就看出此戰沒有勝算,對方是排兵布陣,充分準備過的,而他們隻是匆忙迎戰,頹敗之勢已現。但她在山上也看的清楚,神宮四尊以及羿折鉞和白皓文都在這個戰場上,那麼雪嶺天階殿裏必然沒有高手守護。同時她也發現,風降陌並不在戰場上,那麼必是在雪嶺天階殿。
這場戰鬥的勝負她根本不在意,甚至蜮族與人類的戰鬥她也根本不在意,她在意的隻是她要找的那個人,她加入蜮族的目的隻是要找到那個人!
她當下決定,就趁著這個機會去雪嶺天階殿找風降陌,隻要把她抓到手,她有的是方法檢查出她是不是她要找的人。
於是,她騙呂渙說她要偷襲加納思,其實隻是找個借口離開。她跟本沒加入戰鬥,直接來了雪嶺天階殿,然後她就看到風降陌坐在路邊等她。
段幹錦屏知她用意,冷哼一聲道:“你是怕我一路殺進去,才在這裏等我的嗎?”
“你要找的人是我,沒必要牽連別人。”風降陌淡淡地說道。
段幹錦屏上前一步,說道“好,我不開殺戒,我也不殺你,你別耍花樣,老老實實跟我走。”
風降陌抬頭看她,反問道:“你到現在還覺得我是申屠幕羽嗎?”
這句話一出,樹後的沈威倒是不淡定了。
申屠幕羽!
他一直都覺得風降陌很像他認識的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申屠幕羽。
而這個女子也覺得風降陌長的像申屠幕羽,她也認識申屠幕羽!
他站在樹後,看不見段幹錦屏的樣子,但聽她說話的聲音,覺得並沒有印象,風降陌為什麼說他們應該認識?直到聽到申屠幕羽的名字,他才明白,因為對方和他都認識申屠幕羽,所以他們應該來自同一個地方!
幸虧剛剛風降陌事先提醒了他,不然此刻他可能已經衝出去了。沈威沉下心來,一動不動,繼續聽著兩人說話。
可這兩人卻誰都沒有再開口。
段幹錦屏看著風降陌,瓊姿花貌,光潤玉顏,很久以前,這傾城的容貌就印在她腦海裏,怎麼也忘不掉。她盯著她的眼,眉黛青山,雙瞳剪水,那雙眼眸明明清澈如泉,卻在細看之下露出絲絲嫵媚,勾魂攝魄。
段幹錦屏幾乎陷在了這張麵容裏,陷在那久遠的回憶裏……
一陣夜風吹過,段幹錦屏打了個寒顫,她剛剛竟然晃神了,又有了那種如致夢中的感覺。
她突然意識到什麼,一把扣住風降陌的肩膀,厲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風降陌沒有說話,她剛剛又使用了暝破神功,連接了段幹錦屏的潛意識。但因為兩人離的太近,她不敢連接的太深入,否則段幹錦屏馬上就能意識到自己的精神進入了虛幻世界。
所幸,她有著一張令她執念深重的臉,她隻能利用這張臉,淺淺的將她內心最執著的那段記憶勾出,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