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黑霧澤(2 / 3)

也不知走了多久,耳邊響起細微的水流聲音,她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又濕又軟,連鞋襪也被浸濕了,尚幸的是還沒有真正地踩到乾白所說的沼澤中。

正走著,她的腳不小心踢到一個軟軟的東西,小腿倏地一緊,然後一陣劇疼,不由失足往前跌了下去。盡管乾白拉得快,還是沾濕了半邊身子。

“可能被蛇咬了。”她抓住乾白的手臂站穩,然後冷靜地說出自己的遭遇。盡管起初有些軟弱,但真正碰上危險的時候,她反而能夠靜下心來應對。

乾白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緊,卻隻是一聲不吭地扶著她繼續往前走,直到腳下的土地變得幹燥硬實,又走了一段路他們才停下來。

扶著雲二在一棵大樹突出地麵的根上坐下,乾白收集了一些枯枝準備生火。

“我們不跟著她們嗎?”雲二忍不住問,在這林中若不跟上那兩個女子,隻怕要迷路。

“她們早不在了。這林子是要靠我們自己走過去的,她們會在出口處等著我們。”乾白緩緩一邊道,一邊用火折子點燃了柴堆。

透過火光,雲二這才可以看到乾白,火光在他臉上映出明滅不定的暗影,看上去有些陰鬱。

乾白在她麵前蹲下,拿起她早失去知覺的腳輕輕除去濕透的鞋襪放在火邊烤著,然後撩起她受傷的腳的褲腿,看見上麵青紫色的兩個小洞以及腫大的小腿肚,臉色不由有些難看。

“你泡過百蟲湯,一般毒物應該奈何不了你……”他沉吟道,“看來那蛇定是劇毒無比。”說著,他的手已放到了雲二的背心,緩緩送出一道內力,由心髒處逆著血脈逼出毒血。

看著自己傷口處流出的血由黑色轉為鮮紅,腿上隨著開始出現麻癢的感覺,又見他為自己塗上藥膏,雲二忍不住問:“你不是說過在這裏麵不能使用內力嗎?”

乾白笑了笑,沒有回答。這裏豈止不能用內力,還不能生火,他已經犯了忌,明日見到黑尉,事情恐怕會麻煩許多。隻是既然將她帶到了此處,自沒有理由前功盡棄。

雲二察言觀色,突然明白乾白是因為自己不得已才如此做,心中不由五味雜呈。她雖然不知道黑族的規矩,但卻可以按常理推知,觸犯禁忌絕對不利於他們此次救人。他應該比她更清楚才是,又為何要為了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破壞規矩?正思索著,乾白已為她上完藥,接著便來褪她的外袍。

“做什麼?”雲二嚇了一跳,反射性地要躲開,心下嘀咕:他不會在這種地方這種時候也會想做吧。知道他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的那種人,因此這個猜想並非不可能。但一想到這裏陰森幽暗,毒物環伺,她就覺得心中發毛,什麼興致也沒有了。

乾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脫衣服。全濕透了,你打算穿到明天早上嗎?”知道她想歪,他卻已沒心情取笑她。

“哦。”雲二俊雅的臉上掠過一絲赧色,這一次倒極乖地自己脫了衣服,讓他拿去烤在火邊。

“睡吧,明天早上再走。”坐到她的身邊,將她攬靠在自己懷中,他淡淡道。

雲二也累極了,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就這樣閉上眼,不一刻便睡沉了過去。乾白卻睜著眼,一夜無眠。

翌日天未亮,雲二便被乾白叫醒,腿上的傷並無大礙,胡亂吃了點東西兩人又上了路。夜晚的青霧已散盡,林中卻仍然光線昏暗,陰森森的見不到陽光。

這一次,乾白並沒再和雲二像昨日一樣老老實實一步一個腳印地前進,而是背上雲二展開輕功,按記憶中的出路方向飛馳。反正已經觸犯了禁忌,他也不再怕多犯幾次。

一路上,乾白的嘴巴竟然不再緊閉如蚌殼,而是和雲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了起來。從他的口中,雲二得知,原來黑霧澤夜晚的霧氣是有毒的。而凡經允許進入黑霧澤的人,都必須靠腳力走過眼前這片黑森林,在黑霧澤中絕不允許動用內力,也不允許生火,更甚者就是不能殺生,碰到毒物,隻能遠遠避開。這一段路程雖然不算遠,平常人步行兩天時間就可走完,但因林中遍布毒物和沼澤以及夜晚的劇毒青霧,可算是危機四伏,極少有人能安然無恙地通過。

而兩人之所以一路走來沒事,全都是虧了那個曾經把雲二整治得幾欲瘋狂的百蟲湯。凡泡過那個湯的人,身體由內而外都具有了抗毒的能力,不然以昨夜那條蛇的毒性,雲二恐怕早已沒命。隻是極少有人泡百蟲湯能像雲二那樣撐下來,多是半途而廢的。

原來他讓自己泡那個鬼湯的目的是如此,雲二這時才恍然大悟,怪道會那麼痛苦呢。

一路聊著,竟然不知不覺就出了林,眼前豁然一亮,竟然是陽光明媚。遠處一座高峻陡峭的山峰在耀眼的太陽照耀下,仿佛一根柱子般聳立在崇山峻嶺之中,光禿禿的山體,可以看見山腰薄霧環繞下的紅色山岩以及山頂皚皚的白雪。

他們所站之處是一個凹陷的穀地出口,前麵依然是一望無際的林木,卻不再陰暗無光。

“怎麼不見昨日那兩個姑娘?是不是我們走錯方向了?”從乾白背上下來,雲二微覺不安地問。不知為何,她竟然有些為他即將遇到的事感到憂心。也許是因為那關係到她的生死或自由吧,她如此解釋自己的失常。

乾白苦笑,“沒錯,看來黑尉已經收回了他的邀請。”這其實已在他的預料之中,倒不是如何沮喪。

將心中古怪的感覺拋開,雲二露出一個滿不在乎的笑,“那又如何?走吧。”知道他不會連人也沒見到便輕易放棄,而她更沒理由倒退進黑森林中,顯而易見,無論是否受到歡迎,他們都必須往前走。

微感意外地看了眼身邊這個女子,乾白突然發現無論發生什麼事,她似乎都可以在短時間內調適過來,就連喪失武功這對所有練武人來說比死還可怕的事,她也依然能夠安然處之,這樣強的抗打擊能力讓他心中不由開始升起佩服和尊敬的念頭來。如果不是敵對在先,他倒願意視她為一個值得交的朋友。

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頗有些奇怪,雲二長眸微眯,有些不正經地調笑道:“你可不要喜歡上我啊。你太老了,年齡差距太大,是不會有幸福的。”明知道除了那個乾明明,他對誰都是無心無情,她卻偏要以此相戲,想來像他這種自命不凡的人最痛恨的就是別人說他老吧。即使從容貌上看不出來,但事實是無法更改的,歲月不饒人啊,嗬嗬!

乾白悶哼一聲,也不搭腔,徑直往前走。雲二大樂,卻毫不怠慢地緊跟其後。

與黑森林中的樹木種類繁多不同,這一路上幾乎全是高大粗壯的鬆樹,地上遍布鬆針,連鼻腔中也全是鬆木好聞的香味。陽光透過樹枝間隙照在厚厚的鬆針墊上,林中土地幹燥,灌木荊棘較少,非常易行。走了一會兒,開始隱約可見人走的痕跡,循著那些痕跡再走了約半個時辰左右,出現了真正的小路,想必離黑霧澤黑民的住地不遠了。

小路越來越多,甚至於顯得錯綜複雜起來,乾白卻仿似走在自己家中一般,熟悉的程度讓雲二幾乎要懷疑他是否曾長住於此。

“還有多久?走不動了。”見乾白沒有停下來休息的意思,雲二長喘一口氣,靠在一棵鬆樹粗糙的樹幹上,不肯再走。昨日翻山越嶺走了那麼久,她的腳心已磨起了水泡,早上是乾白背她,還沒什麼感覺,但現在走了這許久,早已痛得恨不得將鞋子脫掉。以往不是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連更痛苦的她都體驗過,隻是那時有武功在身,再痛忍忍也就過去了,無論傷得如何重,都會很快恢複,而現在不同,現在……沒有希望。唉,沒有武功,人原來會變得這樣嬌氣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