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啟程(1 / 3)

第七章 啟程

雨從清晨起開始下,不大,但淅淅瀝瀝的一直沒有停。

雲二在馬車上昏睡了半天,直到正午才清醒過來。恨恨地瞪著對麵的罪魁禍首,若不是他,自己早上怎會丟臉到讓人抱進馬車。

乾白慵懶地斜靠在柔軟的靠枕上,一手支腮,另一手拿著書卷,仿佛正沉浸其中,對雲二的瞪視似無所覺。雅兒在小茶桌邊沏茶,寬敞的馬車內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茶香,伴著馬蹄踏在泥地上的踢踏聲以及雨點打在車頂傳來的沙沙響聲,更顯出車內異常的寧謐。

斂下眼,雲二想起昨夜,修眉不由輕輕蹙了起來。她原以為即便他不動情,但在歡愛中還是會顯露出男人的弱點,可是她顯然估計錯了。他的身體似乎已根本不再受情欲的控製,他可以在前一刻熱情狂暴,而下一刻便冷靜自若地抽身而退,自始至終被欲望折磨到瘋狂的隻會是那個被他壓在身下的人。他甚至不會在歡愛中說出任何不該說的話。

那麼,這個人是否真的就沒有弱點了嗎?

想到此,雲二隻覺一陣煩躁,但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猜想。不可能,隻要是人就一定會有弱點,他隻是隱藏得很好罷了。

她突然憶起最後一次與雲娘在桃花下賞月的情景。

“他其實也會愛人的,隻可惜那個得到他心的女子沒有福氣……”

“任性的明明啊,你既然不能陪他一生,又何必……將他的心占住……”

明明?

雲娘從不對她說那個女人的事,無論她怎麼問。

也許那個女子曾經是他的弱點,但是現在她是否還活著?就算是活著,對如今的他又有多大影響力呢?

“若少爺,喝杯茶醒醒神吧。”隨著雅兒清柔的聲音響起,一個盛著澄黃色液體的白瓷茶杯出現在雲二麵前,隨著騰騰熱氣,茶的清香撲鼻而來,讓人精神一振。

雲二懶懶地揚起眼瞼,正對上雅兒清麗溫柔的笑臉,一刹那有些恍惚,好像看見了雲娘盈盈的笑臉。一定神,卻還是雅兒的容顏,心中不由一陣黯然神傷。

“嗯……謝謝。”微覺吃力地坐起身,接過茶,馬車卻在這時顛了一下,她本就渾身酸痛發軟,不由自主便隨勢往前撲去。

雅兒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等著她喝完,好接杯子,見狀忙抬手在她肩上扶了一下。

雲二雖坐正了身子,臉色卻變得難看之極。沒想到自己現在連坐在馬車裏也需要人扶持,如斯沒用!

“若少爺?”雅兒見她臉色不對,不禁有些擔心。

瞟了眼仍在專注地看著書的乾白,深吸口氣,雲二將滿腔憤怒和苦澀硬生生咽下,衝雅兒露出一個沒事的淺笑,然後俯首啜了口手中的茶。茶水入口,立時滿嘴甘洌,唇齒留香,稍微減少了她心中的一些不快。

雅兒怔怔看著她的每一個神情變化,發現自己竟然移不開目光。

一挑眼,發現雅兒仍在看著自己,微覺詫異,雲二淡淡道:“怎麼,有什麼不對?”突然想起自己剛睡起,定然是頭發衣服亂糟糟的,於是語氣一轉,道:“有梳子嗎?”

雅兒知道自己失態,俏臉染上一層薄薄的菲色,忙轉過身從隨身攜帶的妝匣中拿出一把玉製的梳子,卻沒遞給雲二,“讓雅兒服侍少爺吧。”她是乾白的寵姬,常跟著他四處行走,其實主要是為他打理生活上的一切瑣事。此次同行,自然而然將服侍雲二也當作了自己的分內之事。

雲二並沒拒絕,隻是讓雅兒幫著換了位置,側坐在了窗邊。撩起簾帷,一陣清新的風夾帶著雨絲迎麵撲來,濃鬱的綠盈了滿眼。

馬車行駛在荒草漫生的古道上,兩旁是一望無際的連綿山脈,被細雨籠罩,顯示出一種空蒙的美麗。西南多山,官道都是穿山越嶺修築而成,加上人煙稀少,一路上走來在美麗的風景相襯下,倒更讓人覺得一種與世隔絕的寂寞了。

雅兒坐在雲二身後,輕輕地解開她的發,一頭長及腰的烏絲立時如瀑般瀉了下來,散發出一種驚人的誘惑。看著雲二瘦削卻剛勁挺拔的背部隱隱散發出黑豹般的優雅和慵懶,雅兒突然覺得有些口幹舌燥,而且還帶著一絲莫名的興奮,伸向她黑發的手竟難以控製地微微顫抖起來。

雲二卻渾然不覺身後女人的變化,狹長的雙眼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的景致,黑眸中閃動著淡淡的鬱色。

瑩白的梳子從烏玉般的青絲中穿過,畫出一道讓人屏息的美麗弧線,風帶動她的發絲淩亂飛舞,迷了身後女子的眼。

被這一幕吸引,乾白不由放下了手中書卷。

傍晚,雨停了下來,一直籠罩著整個天地的昏蒙終於散了開,現出明淨的世界。路兩旁的樹林或山坡上開始出現田地,種著玉米高粱等雜糧,其間稀稀拉拉夾雜著一些低矮的土屋,有時還可看見仍在田間勞作衣著與中原迥異的農人。

一串風鈴般的笑聲傳進雲二耳中,她不由循聲凝目望去。隻見在右側不遠處竟然有一條小河穿過稀疏的樹林,兩個穿著青色交領上衣和百褶裙,發髻挽在頭頂,飾以銀梳,打扮得一模一樣的少女正赤足站在水裏洗衣服,見到馬車駛過都停下來好奇地觀看,還指著他們用當地土語討論著什麼,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兩女容姿雖然一般,卻充盈著讓人羨慕的青春活力和快樂無憂。

“她們是那擔女子。”乾白突然開口,打破車廂中的沉寂。

雲二怔了一下,收回目光,無言地看向對麵的男人。雅兒為她梳的依然是男式的發髻,整理得一絲不苟,看上去比早上精神了許多,當然也有休息過了的原因。

乾白依然是斜靠在軟枕上,書已擱在了小桌上,“她們在說小麥長得很好看,不知有沒有娶妻。”他淡淡地繼續說道,顯然有了聊天的興致。

小麥?雲二微訝,這才想起這個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男子,難道他在後麵。思及此,她不由探出頭向車後看去,一身白衣的小麥果然騎著馬跟在後麵,他的馬鞍邊掛著仍在滴水的蓑衣和鬥笠,見她看向自己,他臉上露出一抹極淺的微笑。

看見他,雲二竟然心情大好,回了他一個笑,回轉身,發現乾白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

“哦,那……你有娶嗎?”低沉地,她微帶嘲意地問,睨著他的眼中有著一絲不懷好意的諷笑。

乾白挑眉,對於這個問題一笑而過,並沒有回答。

接過雅兒遞過來的茶呷了一口,他悠然道:“那擔是黑族的一個旁支,人數稀少,但其中卻出了黑族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巫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