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3)

“我夢了一輩子了!”少央喃喃自語,身子沉重地倒在床上,低聲道,“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清醒?”

“你覺得好點沒有?”似乎是醒了,戀瞳摸摸他的額,燒終於退了。

少央睜開眼,勉強道:“我剛才有沒有說過什麼?”

“沒有!”戀瞳果斷地回答,“你病得很厲害,一直在發燒,所以睡得很沉。”

“現在是什麼時候?”

戀瞳抬頭看了看壁鍾,“晚上七點。”

“我睡了一整天?”少央單手撫額,“你一直在這裏?”

“也沒有多久。”戀瞳微笑著站起來,“你餓了吧,我給你弄點吃的,好不好?”

“好!我先去衝個澡。”

“小心不要著涼了,你才剛剛退燒。”戀瞳把桌上亂糟糟的毛巾和冰袋抱起來,“不過你出很多汗,稍微洗洗也好。”

少央怔怔地看著嬌俏的背影消失在門邊。

“你還在這裏?”戀瞳抱著大堆東西下樓,抬頭便見到柴陽俊,“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不要緊。”柴陽俊站起來,“你要照顧病人嘛!他好些了嗎?”

“已經退燒了!”戀瞳舒了口氣,“我得給他弄點吃的。”

“不用忙,我煮好了晚餐,隨時都可以吃。”柴陽俊微笑。

戀瞳幾乎沒高興得跳起來,“真的?那太好了!”天知道她千代戀瞳最不拿手的就是煮吃的。

“嚐嚐看!”柴陽俊拈起一塊烤得酥脆的餅幹,“奶油口味,你怕不怕胖?”

“我才不怕!”戀瞳皺皺鼻子,也不伸手,張嘴一口咬住,含糊不清地說,“我是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也許是鬆了口氣吧,她發現自己的心情出奇得好。

“那就再來一塊?”柴陽俊著迷地看著她笑得燦爛的臉頰。

戀瞳軟軟地靠在沙發上,也不睜眼,“喂我!”這一天一夜,可把她累壞了!

二樓欄杆旁,姬少央陰沉地看著樓下的兩人,深藍色的睡袍一角遲滯地停頓良久,又一閃而過。

他有多久沒夢到勇哥了?

少央慢慢地把身體浸在滾熱的水中,想借此驅走內心深沉的寒意。

這一次發作比以往更加激烈,也許是生病的緣故吧,昨夜他始終輾轉在勇哥死去的那一天,鮮紅的血液漫過雪白的地磚,怵目驚心,媚的淚水,母親的哭喊。

他捂住臉,想要遮擋滿心滿眼的血。為什麼會這樣?

一年一次的折磨,生不如死。

“少央,你還小,不是你的錯,你快走,這裏交給我!”勇哥古銅色剛毅的臉映著清冷的月色,果敢而堅定。

“勇哥,你真的會回來?”那年的他怎麼會那麼傻?

“當然,你等著我。”

他一直以為勇哥會回來,直到他等到害怕,回去一探究竟之際,眼前出現的,鮮紅的血液鋪天蓋地。

“不。”他跪了下來。

“我答應留你一條命!”那人猙獰地笑,“不過這兩個人,我帶走了。”

“少央!”媚柔長的黑發纏繞在抵額的槍口上,卻無懼無畏。

“兒子,你快走,別理我!”母親大喊,“快走吧!”

“你給我閉嘴!”那人槍口一揚,“砰”的一聲,血,更多更多的血,像海淹沒了他。

“不——不——”他喊,發了瘋似的。

“乖乖聽我的,否則——”那人扣動扳機,“這個女人的命,我也要了!”

“不要,千萬不要!”他驚喊。媽媽死了,媚是不能死的。

“那就聽話點,乖孫子!”那人輕蔑地拍拍他的臉,揚長而去。

媚臨走前,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她沒有看他,為什麼他那麼深刻地記得她的眼睛?少央痛苦地低吟。說不出的虛弱蔓延開來,他幾乎要支持不住。

啊,是了,他還在生病!

水已經冷了,他卻連動也不想動,如果可以死掉的話,該有多好?

如果可以——

“姬少央!”

清亮的嗓音,是她?她來做什麼?

“你在裏麵嗎?”

如果可以死掉,他能擺脫多少東西?

“會不會出事?”女孩嬌嫩的嗓音帶著七分驚慌,“他才剛剛清醒,要是——”

清醒?不!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清醒過!他是一個活在噩夢中的人。

“你別怕,我進去看看!”

幹淨的聲音,是剛才與她在樓下分食的那個男孩子。

“你快去。”她好像快哭出來了。

有那個必要嗎?少央站起來,任憑水珠淋淋漓漓地落,也不擦幹,隨手扯了件浴衣裹在身上,拉開門。

門外的兩人同時呆住。

“你——”沒有暈倒?戀瞳想問,覺得挺傻的,又咽了。

“你人在裏麵幹嗎不說話?”柴陽俊不解,“把我們都嚇壞了!”

“你們?”少央冷笑,“你和誰?”

“我——”

“你們在嗦些什麼?”戀瞳打斷,“姬少央!快去把水擦幹,再生病別拖累我!”

少央冰寒的目光落在柴陽俊臉上,“這裏是我家,不歡迎外客,請離開!”

“喂!你幹什麼?”戀瞳抗議,“陽俊是我的客人!”

少央看也不看她,徑直朝柴陽俊下逐客令:“滾出去,馬上!”

“你——”柴陽俊想說些什麼,又覺得不便與主人爭論,轉身走了兩步,朝戀瞳道,“戀瞳,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呃,對、對不起。”誰叫她現在住在這個野蠻人家裏呢?“明天見!”

“喂,你是怎麼回事?他是我的客人耶,你竟然——”直到柴陽俊離開,戀瞳才忿忿地說,“你就那麼見不得我有朋友啊?”

少央回到房裏,倚在寬大的沙發裏,疲憊地閉上眼睛。

“你講不講道理?再怎麼樣,也應該給我留點麵子吧。喂,你怎麼了?”戀瞳念了半天,發現他臉色奇差。

“我好得很。”少央不耐煩地說,“你出去!”

好得很?鬼才相信!“是不是哪裏不舒服了?”

“我頭痛死了,你少在一邊嗦!”少央扶著一陣陣抽痛的額角,“滾出去!”

四周安靜下來,她真的走了?

也好,姬少央本來就該獨自一人。

溫熱的觸感籠罩著重如千斤的頭,柔和的熱流不可思議地舒緩了痛楚,他倏地張眼。

戀瞳用一塊幹毛巾擦拭著他兀在滴水的發,“你才剛剛退燒,當然會頭痛了,別怕,過兩天就會好的。”

“廢話!”少央強抑著心頭的悸動,惡聲惡氣地回應。

“你這人態度就不能稍微好一點?”戀瞳歎氣,“好了!這是晚餐,就是你剛剛趕走的人做的,吃完了,就去睡吧。”這一整天,也真夠他受的!

“誰要吃他的東西?”少央不屑地“哧”了聲。

死鴨子嘴硬!戀瞳端著粥碗,耐心地勸道:“看在我的薄麵上,姬大少爺多少吃一點,嗯?”

少央盯著她的眼睛,“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為什麼,她要再三地忍受他?

“因為——”戀瞳轉了轉眸子,“我忽然發現你這人其實也沒那麼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