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剛蒙蒙亮,公雞打鳴的聲音,就隱隱約約的從客站外傳來。
睜開眼睛,還算熟悉的天花板,讓薑贇意識到自己現在正處在福來客棧之內。
起初,困倦之意仍然讓他想要繼續睡覺,但緊接著,渾身上下傳來的那種酸痛感,又讓薑贇清醒了過來。
他閉上雙眼,緊皺著眉頭,半天之後,才鼓足勇氣,雙手支起上身,靠在了床頭上。
這樣一來,他才看清楚自己現在的全貌。
現在的自己,就跟當時的何太極一樣,簡直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繃帶人。
身上沒有一塊兒好地方,全都已經是纏滿了繃帶。
濃鬱的藥味直接從自己的身上散發出來,鑽進自己的鼻孔,直衝天靈蓋。
薑贇試著回憶一下之前的事情,他隱約記得,自己是從耶律德光藏身的地方逃出來了,然後行至一條小巷裏,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想到這兒,薑贇又覺得腦袋疼了起來。
環顧四周,房間裏麵空無一人。
薑贇微微抿了抿嘴,緩緩垂下頭來。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一切,不是他似曾相識,而是他真正的……經曆過。
就在他這樣想著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了。
進來的人是聞人妙,她單手端著一個木托盤,上麵擺放著布巾,還有一個差不多人頭大小的大碗。
那碗上還冒著熱氣,看上去像是剛出鍋的東西。
不單單隻是聞人妙一個人進來,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個薑念。
她手裏端著個銅盆,裏麵同樣也是裝滿了溫水。
看到薑贇靠在床頭,聞人妙驚詫的呀了一聲到:“你醒啦?什麼時候醒的?”
薑贇靠在床頭,默默的看著她。
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隱隱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喂,二哥,你不會忘了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事情了吧?”
薑念一邊說著,一邊撅著嘴走到桌旁。把手裏裝滿了水的銅盆放在了桌上,然後揉了揉手腕道:“把人家的手腕都掐青了,也不說一句道歉的話……真是討厭……”
“……”
“你怎麼了啊?二哥,為什麼不說話?
不會是昨天把腦子打出什麼問題了吧?”
薑贇什麼也沒說,就那樣靜靜的看著聞人妙。
似乎是對薑贇的心情有什麼領會,聞人妙抿了抿嘴,扭頭對薑念柔聲說道:“你先出去吧,念兒妹子,我要給他換藥擦身子,你在這兒多少有些不方便。”
薑念雖然剛剛說的話一點都不客氣,但她的眼睛裏卻有著藏不住的擔憂。
聽了聞人妙的話,薑念本想再說些什麼,但最後她還是哼了一聲道:“等你恢複了,你可別以為我能像今天這麼客氣了!哼!”
說完,薑念扭頭便走到了屋外去。
聞人妙走過去關上門,然後便端著那個銅盆放到了薑贇床邊的椅子上。
隨後她剛要起身去拿毛巾來,卻被薑贇一把拽住了手。
“你……你這是……”
還沒等聞人妙慌亂完畢,薑贇便用力一把將聞人妙拽到自己身邊。
聞人妙一屁股坐在床上,緊接著就被薑贇摟進了懷裏。
他抱住聞人妙的時候,非常的用力。
就像是……害怕著失去她一樣。
薑贇的雙臂就像是兩隻老虎鉗子一般狠狠的抱著聞人妙,聞人妙的兩隻胳膊被他夾的生疼,忍不住拍打著薑贇的腰部道:“輕點……輕點!疼!”
薑贇緩緩鬆開雙臂,他的眼中已經是有了些淚水含著。
“我這不是在做夢……是嗎?”
“說什麼胡話呢?”聞人妙皺著眉頭:“你不會真像念兒說的那樣腦子被打壞了吧?這怎麼可能是在做夢呢?”
“……”
薑贇抽了抽鼻子。
在醉酒的人眼中,他們從不認為自己喝醉。
而他們身邊的人,卻無一例外地說他們酩酊大醉。
“雖然不知道你抽什麼瘋……但是……該換的藥還是要換的……”
聞人妙一邊說著,一邊幫薑贇拆下身上的繃帶。
塗抹在身上的藥膏已經變硬,聞人妙幫薑贇把那一塊塊的藥膏都敲了下來。
隨後,她用浸了溫水的濕毛巾幫薑贇擦拭身體。
起初,薑贇心裏頭還想著自己現在的處境而沒什麼心思。
但聞人妙若有似無的用毛巾擦拭著他敏感部位的時候,薑贇就忍不住心猿意馬起來。
這樣一來,小薑贇就忍不住站起身來向聞人妙致敬,salute!
聞人妙看著小薑贇,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伸出手狠狠拍了一下,罵道:“臭流氓!”
“這不能怪我啊。”薑贇委屈的到:“換成是誰都會這樣的……”
“嗬……”
聞人妙給薑贇擦拭完身子,然後就扭著腰肢離開了。
剩下薑贇自己在屋裏,慢吞吞的換上衣服之後,困意襲來,薑贇便打了個嗬欠。躺在床上,繼續睡覺了。
時間慢慢進入晚上,薑贇才剛剛醒過來。
吳招峰不知何時回來的,謝山河也躺在床上睡覺。
見薑贇醒來,吳招峰便說道:“殿下,您醒了。”
“嗯,醒了。”
薑贇點了點頭,隨後又道:“對了,有什麼新鮮事嗎?”
“貌似客棧裏有新人住進來了。”
“新人?”
薑贇眨了眨眼。
“嗯,就住在何莊主對門,具體情況還不知道。”
薑贇思索了一番之後,說道:“我去看看情況。”
說罷,便起身離開了房間。
站在屋門口,薑贇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他隱隱有一種感覺。
隻要自己一隻腳邁出去,就算是徹底的沒有回頭路了。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但它卻是如此的強烈,強烈到薑贇即便想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也無濟於事。
“看來,你還是有點危機意識的啊。”
薑贇就這樣站在屋門前站了半晌,忽然間,他聽到身後的吳招峰對自己說道。
這個時候的吳招峰,聲音已經變成了另一個模樣。
去掉了之前的沉穩,倒是開始學著太監一般,尖著嗓子說話了。
薑贇聞言,緩緩轉過頭去。
吳招峰哪裏還在他的身後?
他又哪裏還在福來客棧裏麵?
站在他身後的是那個他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人。
伊宮仇。
但是,薑贇看到伊宮仇的瞬間,心中又忽然間,像是剛才那般,冒出來一個念頭。
他不是伊宮仇。
誠然,他跟伊宮仇的長相一模一樣,說話的聲音也一模一樣,但是他不是伊宮仇。
薑贇非常的確定。
四周的景象隨著薑贇想到這裏,忽然間變成一片刺眼的純白。
薑贇一時間受不了,還微微眯起了眼睛。
直到適應了之後,他才略微睜開一些,但雙眼早就已經被刺激的流出淚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