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寧陽仍舊低著頭,此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客棧門口,她忽然笑著抬起了頭,精神百倍的對公孫翔說:“我知道了,所以——要對他保密啊。”也不知她是真的明白了還是敷衍,反正走進客棧的寧陽看上去已和平日無異。
客棧的三樓屋簷角下,站著屏氣凝神的蘇沐秋,他大半個身子隱在簷下陰影中,看著樓下的兩人,麵無表情默默不語。
“沐秋,我還是那句話,小刁民心中還有人,你自己斟酌著辦吧。”走上三樓的公孫翔附在蘇沐秋耳邊說了一句,隨即聳聳肩進了自己的房間,獨留下陰影中的蘇沐秋。
她心中有人,他如何不知,隻是不知從何下手而已。
這一路向屏嵐走去的路上,寧陽總是精神很好的,兩個大男人見她歡喜,多時候也是牽著馬隨她溜達著,終究是小女孩心性,寧陽見到那些從未見過的小東西還是喜歡的,她拿著一個個的小玩意一邊稀罕一邊讚歎著,惹得隨行的兩人原本抑鬱的心情也晴朗了不少。
“聽說你以前不也到處亂跑麼,怎麼現在看到這些東西還是那麼喜歡?你們那裏沒有這些?”看她實在有趣的表情,公孫翔不禁問道。
“嗨,那個鬼沙漠除了黃沙還是黃沙,沒有這些精致玩意的。”寧陽沒趣的揮揮手。
“那你既然喜歡,為什麼以前不自己跑來這裏玩?”公孫翔不餒不棄的問。
“沒辦法啊,我暈馬啊,你是故意找茬麼?”寧陽氣鼓鼓的瞪著公孫翔,眼神一轉又說道:“再說了,爹當初選了百裏沙鎮的太平峪,就是為了遠離繁華,小的時候我吵著要出去玩,爹還老板著臉對我說——”她在這裏甚至還學起了記憶中爹爹的神態,伸手摸了摸下巴上並不存在的胡須,“繁華塵煙,莫沾莫染。”
許是這話聽得太多了,她學起來有板有眼,可一個俏生生的姑娘偏要學滄桑中年男人模樣,如何不搞笑,公孫翔撲哧一聲沒有忍住,就連一邊默默聽著的蘇沐秋也不禁莞爾。
“寧前輩素心閑性,早有耳聞,此番胸襟令人羨歎,也難怪能創出如此大氣壯闊海納百川於無形的劍法。”蘇沐秋由衷的說,他見過寧陽舞了一次“海晏河清”,被劍法中的寧靜自然所吸引,在這之前,劍器於他不過是殺戮之用,而他卻被她的劍法所救贖。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爹爹。”寧陽驕傲的下巴一揚,說大話也不會喘氣,忽然她眼睛一亮,指著一邊的冰糖葫蘆,猛地將公孫翔一拍,叫道:“哎哎哎,小隨從你去給我買幾個去。”她喜歡死了那甜中帶點酸的味道。
公孫翔翻著白眼,雖是不願但還是去了,借此空隙,蘇沐秋悄悄立在她身邊,低聲微笑著問:“這樣偶爾出來玩一下,你喜歡麼?”
“喜歡啊。”寧陽想也不想的答道。
“那,這件事結束以後,我帶你去隨處去玩玩,你可願意?”蘇沐秋輕輕在她耳邊說著,很是小心,心裏緊張卻又期待著,這樣甜中帶點酸的體驗,他以前可從不曾有過。
然而緊張的不止是蘇沐秋,寧陽聽得這話心裏也是猛地一縮,隻覺得有千萬隻螞蟻在心口打架,她低頭想了想,隨即又坦然笑著看向蘇沐秋,說道:“蘇大人這話,我可不敢隨便亂信啊。”她哈哈的笑著搪塞了過去,既沒答應,也沒拒絕。
蘇沐秋有些失望,卻也還好,至少,她沒有拒絕,怪隻能怪自己給她的安全感太少。
公孫翔買了糖葫蘆回來,敏感的察覺到氣氛有些異,但他選擇裝不知道,蘇沐秋是個聰明人,用不著他多事,但他還是不放心的偷偷看了蘇沐秋一眼,果然,嘴角抿的那麼的緊。
冬日小鎮氣氛熱鬧,但風卻不懂人的風情,依舊吹得蕭瑟,貫街而過時,每一個人都覺得脖頸發冷,此番此景,便更讓這幾個各懷心事的外鄉人顯的單薄寂寥,小鎮的人行走是為了回家,他們行走卻是為了去趕赴一個,可能使他們分崩離析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