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沐秋看著眼前潭中漸漸消失的波紋,不語之後反而問寧陽:“那麼你呢,想和誰一起?”
“安人夏吧。”想都沒想,寧陽爽快的回答,“他做的糕點裏外都是香的,嗯,就帶著他。”
然而她的回答卻讓蘇沐秋皺起了眉,他不能知道寧陽的話裏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他甚至不能真切的知道她幾時是真幾時是假,她明明是個將自己的所有都爽快的呈現出來的人,但當你認真的想要靠近她時,卻發現自己一點都不了解她,每一次,似乎都能靠近她一步,但這條路,卻似乎沒有終點。
仿佛他和她一樣,看似坦誠,其實卻是隱藏的很深。
隻是這樣,卻反而助長了蘇沐秋的探索渴望,又或許還夾雜著點別的東西,但現在他卻不想對自己說破,他能做的,隻是探究的看著她,帶著疼惜。
“喂,你家既然善於鑄劍,那你的劍術如何?”沉思中的蘇沐秋沒有回答她,寧陽便以為上個話題已然結束,轉而又興致盎然的說起了其他,畢竟除了聽術,她引以為豪的還有從父親那裏傳下來的那一套“海晏河清”劍法。
“劍術?我不知道好不好,反正從未輸過。”蘇沐秋毫不謙虛的笑著,“那‘寧宮主’呢,如何?”如此一說,他是有意逗著她。
寧陽細眉不自覺的一跳,她苦著臉,揉著眉心說著:“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反正從未贏過。”這倒是實打實的大實話,她雖得了父親的真傳,但她的對手從來隻有一個人,便是同為父親親授的安人夏,她貪玩而安人夏勤奮,所以自然不是他的對手,“還有,你不要叫我寧宮主了好不好,我一直很想告訴你,你這麼叫我的時候表情特別的虛偽。”
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毫不留情,卻也是她毫不做作的真性情。
蘇沐秋看著她,雖是同齡,但比起老成的他,她的眉宇間卻全是還未成熟的模樣,他問:“那麼,我該如何稱呼你呢?”
“嗯……‘姓寧的’如何?”思考了一下,寧陽建議道。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蘇沐秋啞然失笑,原來不僅是對別人,她對自己也是這般的不客氣,他搖搖頭不同意,“不好,這樣顯得很沒禮數。”
“你對我有禮數幹什麼?我們又不是很熟。”寧陽鄙視的看了他一眼,轉身坐在潭邊白石上,“我們隻是騙與被騙的關係罷了。”當然,這是她潛意識裏的扭曲事實。
然而她又所言非虛,除了這層關係,他們便各奔東西,她那樣的性子,一定是不屑與他往來的吧,不久之前他第一次遇見了她,那麼的別具一格,雖首如飛蓬但卻仍是那麼的卓爾不群,而不過數日,這個女子便又要瀟灑的離開他的世界了,她一定會走的很幹淨的,他知道。
蘇沐秋還是靠著樹幹看著寧陽,月光照不到他,但卻不吝嗇的灑了潭邊的她一身,耀眼的白耀眼的青,此時已經在光下融為了一體,她抱膝坐著,顯得很小的一團,仿佛是那些白石旁邊的一塊淡綠色石頭,靜靜的從不曾移動。他本以為她會坐很久,但隨即她便拍了拍裙子又重新站起來,轉身看了看樹下的他,歪著頭。
“為什麼你睡得總是很晚,但皮膚卻依舊那麼好。”她奇怪眨著眼睛,“難道你帶的不是麵具,是麵膜?”當然,她隻是無厘頭的亂說,所以也並不打算等他回答,話還沒說完便已走過他身邊,背對著他瀟灑的揮著手:“早點睡吧,這沒敵人,除了我。”手按著籬笆,竹青色的身影一個跳躍便進了小院,隨即淹沒在了木門之後。
看著她走進了屋內,蘇沐秋這才收回扭過去的頭,無奈的一笑,他也緩緩的站起身來,無繡穀平安祥和,今夜,也許他真的可以不用天亮才睡了。
隨著他幾不可聞的腳步聲的消失,靜謐的無繡穀又恢複了一貫有的平靜,偶爾的風吹草動也不過是草木的低語,月華如水,流淌在了這穀中的每一個角落,但卻始終照不進那顆藏了太多心思的荷花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