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血祭碧魄天(1 / 3)

第十一章 血祭碧魄天

婚禮在衍生林玉魄天舉行。衍生林為紫合部的所在地,為陰極皇朝的聖地,亦是禁地,因著古怪的環境,平日連陰極皇也無法隨意進入。但是也有特殊的時候,比如說是每一屆陰極皇接位以及掌權人大婚,都要在玉魄天舉行儀式。

衍生林位於冥宮的後麵山巒之間,常年黑霧彌漫,讓人望而卻步。但是這一天,卻霧氣散盡,可清楚地看見參天的古木,錯綜複雜的路徑以及清朗的天空。

燕九身負寒月弓,腰插竹簫,跟在曼珠之後,騎著馬往林深處慢慢走去。

竹簫是她曾經遺失的那一管,上麵還有擦痕,一次又一次提醒著她,那一路並不是她的迷夢。失而複得,卻沒有意想中的喜悅,因為,她的腰上隻能掛一管簫。

前方,陰九幽依然一身紅衣,他也騎著馬,並沒有華麗的排場。與他並肩而行的,自然是雲輕嫣,一身鮮豔的紅嫁衣,冰冷依舊的神情,奇異的違和感讓她流露出一種矛盾的美麗。

身後是三部十殿的首領,燕九在其中看到了曆南,這一次他穿的是華麗的深紫長袍,看上去比紅衣順眼了許多。然而她也僅僅隻是看了一眼,然後便目不斜視。

大約行了半個時辰,終於出了林子。前麵是一條平整寬闊的青石大道,筆直地延伸到不遠處的高山之下。道旁荒草茂長,並不見人煙。

沒有人說話,連鳥鳴聲也聽不到,隻有馬蹄踏在石上,發出的清脆響聲。氣氛沉靜得近乎壓抑,除了陰九幽偶爾落向身旁女子的溫柔目光外,讓人感不到絲毫成親的喜氣。

燕九的第九式還是沒能練成,沒有箭,沒有任何可尋的線索,隻是那麼一句話,她翻來覆去依然想不通。他曾經說過要助她練成,顯然早已忘記。又或者如同他所說過的其他話一樣,隻是戲言。

笑了笑,其中有著些許苦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娶另一個女子,世上隻怕唯她一人吧。他說她笨,似乎這句話確是發自內心的。

心中正漫無邊際地想著,袖子突然被拉了一下,回過神,發現已到山腳下,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長石階往山上蜿蜒而上,最後沒入雲霧之中,寬大雄偉得如同神階一般。

陰九幽已經牽著雲輕嫣上了石階,拉她袖子的自然是曼珠。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燕九跳下馬,隨著眾人往山上走去。

玉魄天在山頂之上,是陰極皇朝所供奉的神祇所住之所。為示恭敬,要到上麵去,無論是誰都隻能步行。好在都是練武之人,這點路程並不算什麼。

隻是於燕九來說,卻是一種煎熬。因為每當她抬頭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一雙相執的手。

他將牽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走完這一生。這個事實將她努力了一天一夜建立起來的堅強輕易地擊碎,她感覺到手有些抖,不自覺摸向腰間的簫,仿佛隻有這樣才能控製住自己不衝上前將他們分開。

那一刻,她想,也許他就這樣死了也好,然後她可以如同那次一樣抱著他的屍體跳落山崖,那樣他就完完全全屬於她了。

這樣的想法像毒藥,讓人既恐懼又渴望,然而當她偶一抬頭,看到他溫柔笑著的側臉時,突然就忘記了。如果真那樣的話,她必然再也不能看到他這樣的笑臉以及讓她依戀的溫柔。

手從竹簫上滑下,再撫過寒月冰涼的弓身,然後頹然垂落在身側,她低下頭,一步一步地數著階梯,不去看前麵的人,也不再讓自己胡思亂想。

正茫然往上爬著,燕九突然覺得光線有些不對,原本耀眼灼熱的日光不知在何時消失了,地上是一片銀霜。她赫然抬起頭,隻見一輪圓月高掛在天空,光照穹宇。

如此熟悉的場景讓她幾乎驚叫出來,側臉,發現曼珠亦是一臉驚愕,似乎是第一次見到此等異象。倒是前麵的陰九幽和雲輕嫣一臉泰然,並不見訝色,顯然以前有來過。陰極皇朝,黑宇殿,幻帝宮有著怎樣的牽連,為何有著相似的幻景?被這突如其來的念頭衝擊得心緒大亂,燕九不覺暫時忘記了情慟。

思索之間,已來到石階盡頭。前麵是一個青石鋪就的巨大廣場,可容萬人有餘,而在廣場的中央是一座以黑色粗岩壘砌成的巨型祭台,形狀簡單粗陋,卻隱隱透著一股讓人心生敬畏的神秘力量。一根粗可合抱的蟠龍石柱極其突兀地高聳其上,銀白的柱身反射著月光,在黑夜中顯得分外奪目。

燕九隻覺那石柱異常的眼熟,一時之間卻怎麼也想不起是在哪裏看過。蹙著秀眉正要細思,耳中突然隱約傳來叫喊哀號之聲,心中不由一凜,難道那些人已經開始動手了?

咬住下唇,她的手悄悄摸上背上的寒月弓,微側頭,目光不著痕跡地掃過在場之人,發現他們神色雖然肅穆,卻無驚異騷動之色,似乎並沒聽到什麼聲音,連身旁的曼珠都沒任何反應。

燕九心中微異,不由凝神細聽。在狂猛的山風當中,確確實實有淒厲的哭叫之聲,此時仔細一分辨,她才發現那並非廝殺之聲,倒更像人在遇到什麼恐怖的事時驚恐逃亡的聲音。

她動了動唇,想問曼珠是否有聽到,但是看所有人的神色,終於還是忍下了這種衝動。

越接近高台,那些慘叫越清晰,仿佛有無數的冤魂厲鬼圍繞在身周,燕九不由打了個寒戰,頸上寒毛都立了起來。

這個地方好奇怪,明明皓月當空,卻讓人感到陰氣森森。抬起手,她輕輕抹去額角的虛汗,曼珠因她這個動作而望過來,發現她麵色蒼白異常,以為是因為前麵的兩人,心中憐憫,於是悄悄伸出手握住了她的,然後赫然察覺那手竟涼得驚人。

燕九被曼珠這突兀的動作給驚了一跳,回過神,不由感激地笑笑。她自然不知道曼珠的心思,但是在這一刻,感到另一個人的體溫,於她來說總是一種安慰。

如同其他人一樣在離祭台百步遠的地方,燕九停了下來。看著其他人都跪了下來,看著一對新人登祭台,行拜禮,看著陰九幽體貼地扶起那女子,臉上露出喜悅中帶著些許苦澀的笑,唯獨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裏,仿佛天地間隻留她一人般,無比的孤寂空茫,然後心在那一瞬間突然就這麼冷了,如同冰凍一般感覺不到疼痛又或者其他任何情緒。甚至,她覺得自己或許還能笑著恭喜他們。

一切都是那麼莊嚴而肅穆,因此異變發生的那一刻,顯得分外的驚心動魄。

就在禮將成,雲輕嫣起身時不知道是踩在了自己裙擺上還是怎麼的,一個踉蹌,跌進了陰九幽的懷中。陰九幽眼中露出關切之色,正欲低頭詢問她是否有事,卻驀地一聲悶哼,臉上血色盡失,緊挨著他的雲輕嫣則像是在逃離什麼似的突兀地彈離他的懷抱向後疾退,在靠近祭台邊沿時一個後翻,落了下去。而陰九幽仍怔怔站在原地,腹部插著一柄匕首,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神色。

一切就像一出無聲的戲劇般,既讓人震驚卻又讓人覺得荒謬無比。

直到雲輕嫣落下祭台之時,其他人才倏然回過神,口中叫著主上紛紛衝向祭台。隻是尚未接近,四周突然湧出許多紫衣人來,將他們團團包圍住。

“陰九幽暴戾專橫,荒淫無道,經紫合部眾長老商議,擬出其百條罪狀,廢之!”隻見一紫衣長者大步走出人叢,一撣袖擺,從寬袖中取出一金色卷軸,展開。

燕九知道他是紫合部的首座,而後,她赫然注意到,那些站在他身後的以及包圍住眾人的,都身著紫衣。而被包圍的人,就是她曾經見過的迎接陰九幽回宮的七殿一部首領。這樣一對比,陰九幽方麵未免顯得有些勢單力薄,強弱懸殊立判。

“第一條大罪,剛愎自用,陷害忠良。第二條大罪,暴戾凶殘,妄動幹戈,第三條大罪……”一條一條的罪狀細細數來,還沒念及三分之一,被圍眾人早已紛紛叱罵起來,倒是被審判之人踉蹌退至石柱之下,一手按著腹部,臉上的悲傷斂去,又是一貫的從容。

“你是什麼東西?本尊還輪不到汝輩來教訓。”他打斷紫合部首座的話,語氣極淡,卻讓人感到說不出的狂傲。

“何須廢話,本尊的命就擱在這裏,有本事的來取就好。”未待紫合部首座有所回應,他已經接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