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年(3 / 3)

“堂姑媽,你怎麼了?” 其實李雲香比誰都清楚陸李氏的心思,她也很明白要不是陸梓綠毀了容怎麼輪也輪不到自己,但她裝作天真無知的走上前攙扶住她問道。

“沒什麼,隻是想起綠兒有些傷感而已,走吧。”陸李氏在李雲香的攙扶下往自己居住“菊香院”走去。

忙完了生意上的事情,轉眼間已經是日落西山了,陸梓綠站在書房的窗前凝視窗外,看著月亮一點點地爬上來高高懸掛在天空。自從五年前毀容開始,他就開始喜歡上了黑夜,夜色中他感覺仿佛能溶入其中掩飾住自己的醜陋。後來,隨著心結打開,他接受了現實慢慢的喜歡上了月亮,盡管周圍一片漆黑,但月亮卻獨放異彩照亮了一切,他希望自己如同月亮般,就算在黑夜中存在,也仍然能在一片漆黑中散發出光與亮。

“陸伯。”陸梓綠動也不動依舊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叫喚道。

“是。”陸財在房間外頭聞聲走了進來恭恭敬敬的在一旁等候著陸梓綠的吩咐,這麼多年來,除了陸梓綠回臥房休息之外,隻要他一踏出房間陸財就忠心耿耿緊跟在他身邊。

陸梓綠思前想後,娘看不清楚李雲香的真麵目但他心裏卻跟明鏡般雪亮,這樣的人絕對不能坐上“陸家莊”當家主母的位置,否則將後患無窮;可是娘有一句話是對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陸家是不能在自己這一代絕後的。想到這裏,陸梓綠終於下定決心似的一掌拍在了窗沿上:“你明天去把方圓百裏的媒婆都找來,就說我要拜托她們說媒找媳婦。”

聽到這句話,陸財並沒有像往常般領命轉身而去,他站在原地沉吟了一下後說:“莊主,老奴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財伯,有什麼你就說吧,你我雖然說名分上是主仆,但實際上我敬重你如同自家的長輩,我可從來沒有把你當外人。”陸梓綠轉過身來麵對著陸財。

陸財再三斟酌後說道:“其實不要說方圓百裏,就是方圓幾百裏的媒婆,這一年多來老夫人可以說都找過了。”

“哦!”對於陸財的說辭陸梓綠一點也不覺得意外,他笑著反問道:“我想娘托這些媒婆做媒的時候應該還是有門第要求的吧?”

“老夫人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要求,隻是要求對方姑娘得身家清白,至少得識字,胸中有點文墨。”陸財恭敬的據實回答。

陸梓綠不由哈哈一笑,“財伯,你還說娘的要求不高,一般普通的百姓人家那裏有姑娘家讀書的,這也要有點家世或者是書香門第的人家才會讓女兒讀書啊。這樣吧,既然那麼多的媒婆娘都找過了,我也就不再找她們了,幹脆你幫我貼張‘招親榜’出去,寫明隻要對方是個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年紀與我相當,而且不嫌棄我這醜陋的樣貌就可以。”

“莊主,你真的主意已定啦?”陸財再次問道,他不由在心裏歎息著,要不是這左臉,以主人現在的年紀這樣的地位家世,自會有人找上門,隻怕門檻都得讓媒婆踏破了,哪裏用得著用這樣自貶身價的方式找莊主夫人啊!

“現在是形勢逼得我不得不走這一步,難道你覺得我應該聽娘的話娶李雲香?”陸梓綠反問道。

“不、不、不。”陸財一聽頭直搖。李雲香初來的那幾個月倒還裝出一副溫順善良平易近人的模樣,隻是處處給人虛偽的感覺,果然不出兩個月她就擺出一副主人的模樣,連他這在陸家呆了幾十年的老管家也不放在眼裏。這一年多來,在老夫人的寵愛下,李雲香更是驕縱得無法無天,除了在陸家母子麵前演戲外,她是陸家所有奴仆丫鬟心中最難伺候的主子,伺候她的人在她心情不好或者稍不如意的時候就得挨她的打。要是李雲香真成了莊主夫人,他陸財第一個準備告老還鄉了。

半夜三更,忙到二更出頭剛躺下睡著的卓星兒突然覺得一陣風襲來讓她感到一陣涼意。可能是風把自己的房門吹開了,那扇稻草編製的門形同虛設,經常是風一吹就吹開了。卓星兒剛想起身關門,隱約見到一道黑影正向她逼近,她口一張剛想呼喊救命嘴卻被來人的手捂住了。

“姐姐,不要喊,是我。”

一聽是卓興旺的聲音,卓星兒鬆了一口氣,剛才她真是感到恐懼,定了定神,她推開他的手後道:“你想嚇死我啊,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到這裏來幹嘛?”

“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你快起來,我有急事要告訴你。”

黑暗中姐弟倆借著月光坐在茅屋窗前的小板凳上說了起來。

“什麼事情那麼急,不能明天再說啊。”

“明天我怕來不及了。”

“那還不快說。”

“我娘和彩霞那壞人正合計著把你賣到窯子裏去。”

“什麼!”一陣昏眩襲來,卓星兒用手撐住牆壁,強忍著打起精神,免得自己真暈了過去。

一手扶著卓星兒一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卓興旺擔憂地說:“姐姐,你要撐住。”

“你說的是真的嗎?興旺。”卓星兒猛地一把抓住卓興旺的手。

“這樣事情我怎麼敢開玩笑,當然是真的。今天晚飯的時候她們倆就在說這事,我也反對了,可是還是勸不住她們。”

“娘太狠心了。”卓星兒忍不住落淚,為了這個家她付出了一切也盡了全力,換來的竟是這樣無情的回報。

卓興旺不由得伸手抹去卓星兒的淚水,他氣憤地說:“最可惡的就是我那婆娘出這壞主意,娘也真是的,財迷心竅。我就是再混,在賭場輸得再多也從來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怎麼說你也是我姐姐啊。”

“興旺,我該怎麼辦啊?”事情來得太突然,一時間卓星兒也沒了主意。

“她們明天早上就要帶窯子裏的人來抓人了,到時候你要走就不容易了。你現在就收拾一下,馬上就得走,天亮之前有多遠就走多遠。”卓興旺當機立斷說道。

“好,我現在就收拾,興旺,謝謝你啊。”

“謝什麼謝,你是我姐姐啊,說到底是我太沒用了,沒能說服娘。姐姐,我這幾日賭輸了,身上隻剩下這二十文錢了,你帶著。”卓興旺掏出了錢放在卓星兒手心,“我不能送你走了,我是假裝起來上茅廁的,要是時間太久我怕彩霞那婆娘懷疑,我得趕緊回房去了。”

卓星兒朝卓興旺伸出了雙手,姐弟倆的手緊緊握在一起:“興旺,姐姐以後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聽姐姐最後一句話,別再賭了,正正經經的做人撐起這個家,這樣養父在天之靈才會安息。”

沉默了片刻後,卓興旺回答說:“姐姐,我聽你的,我盡量努力試一試。你要多保重,等風頭過了,你要是找到地方落角了,就托人捎個信給我。”

“好的,有機會我肯定捎信給你。”卓星兒點了點頭後依依不舍地鬆開了卓興旺的手。

望著卓興旺匆匆離去的背影,卓星兒十分傷感,雖然她無數次想過自己要離開卓家,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她又有點不舍,這裏是她十九年的家,不過現在她被迫不得已不得不走了。

四更時分,東方剛有點發白,卓星兒孤獨的身影在道上奔馳,她很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要去那裏。走出卓家,除了一套換洗的衣服,卓星兒就隻帶走親生父母留給自己的項圈和卓興旺給她的二十文錢,她沒有家了,她要浪跡天涯去找親生父母,找一個真正屬於她的家。

一大早太陽剛爬上來,陸財就依照陸梓綠的吩咐在陸家大門口貼了“招親榜”。“陸家莊”的“鬼麵莊主”為自己招親的消息立刻傳遍四方,不到半天的功夫已經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三個月下來從一開始的沸沸揚揚到後來漸漸的大家都在暗地裏等著看陸梓綠的笑話。“招親榜”的事情是人盡皆知,當然也有例外的,像忙著四處躲藏的卓星兒就完全不知道有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