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2 / 2)

話落一扯承影便走,也未給馬含光多言機會。

而後整日伍雀磬都在各處山頭上晃蕩,俗稱視察,日落才回寢殿,果然見到馬含光。

伍雀磬進殿後便有侍衛問詢:“馬護法已於殿外站了半日,是否請入內?”

伍雀磬“嗯”了聲,揮退眾人。

掀了裙角,側臥軟榻,伍雀磬單手支頭,等著馬含光近前開腔,與她敘話。

仍舊是正殿上未竟議題:“……什麼事我都可應承你,萬極宮內任你橫行此言非虛,但妥協正道之舉無異於玩火自焚,你果真不要命了?”

伍雀磬驀地坐直:“是,我做此決定就是為了拖垮萬極,命算什麼,多活這幾年已是我平白賺來,隨時都準備歸還上天。”

“你不在乎?”馬含光近前一步,“但我在乎……世上任何於你有威脅之人、事、物,我都會不惜代價將之毀去。”

“例如正道?例如九華派?”伍雀磬整整一日都在冷笑,“我此刻之所以願賠上性命消磨萬極,恰恰就是報當日九華滅門之仇,拿整個萬極去祭我同門英靈,再合理不過。而這一切,全都是拜你馬含光所賜,是你逼我的!”

“你理智些!”馬含光一把鉗住這人雙肩,“九華對你養育栽培,便是為了讓你某日死在所謂除魔衛道的半路上!而一旦你失了作用,沒了為他們舉劍拚殺的能力,便會被看也不看棄若蔽履。當日你雙目失明,難道受到的虧待還不夠麼?!那樣一個義正言辭卻虛偽至極的門派,值得你用命去為其證道麼,值得麼?!”

啪——伍雀磬向人重重一巴掌扇去:“你真是好覺悟啊,師弟。到底是九華對不住你,還是你離經叛道,還需我多言麼?我不舍身證道替自己當年赴死捐軀討還公道,難道還要為你這叛徒撫掌稱頌,你自己已不顧道義,難道也要逼著我天良泯滅?!”

馬含光自覺失言,怔怔望著眼前滿目失望的伍雀磬,竟仿似望見了當年自己——天良?道義?他昔日就是太講道義,才會失去她,才會落得一無所有!

相隔咫尺,馬含光猛地傾首吻住其雙唇。對方掙紮,他製住其雙手,猛地下倒,將人按在塌間。唇齒糾纏,雙目緊閉,那人撕咬,咬得他滿嘴血腥,他也不放,專注又瘋狂,到最後,已分不出誰之鮮血。

伍雀磬掙累了,仰麵隨他親吻,那蜻蜓點水,那纏綿不休,馬含光似不覺滿足,舌尖吞吐,朱唇輕含。

他後將她抱起,手掌寬大,托住她腦後,吻罷又抱入懷中。

“我不能失去你……你大可以向我複仇,待到我為你除去所有威脅以後。”

伍雀磬悶在她懷裏,沙聲問:“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背叛,為何你會變作如此……”

“對不起……”那向來不可一世的馬護法疊聲道歉,聲調已改,慘不忍聞,“對不起……師姐,對不起……”

她將他推離:“你哭什麼啊,是我被你拋棄,是我癡心錯寄,該哭的是我,你哭什麼啊……”

馬含光握住她替他拭淚的手,不住親吻,一並落淚。

直至最後,這二人竟是同樣哭得精疲力竭。

伍雀磬雙臂大張躺倒於軟榻上:“算了,你舍下我,那已是上輩子的事;你利用我,那也是因為我叫做廖菡枝。你隻是辜負了伍雀磬,欺騙了廖菡枝,而如今,我隻是想為當年前赴後繼的同門討個公道,為我自己報個仇,你能行個方便麼?”

馬含光已漸覺平靜,長籲口氣:“萬極會倒,那也是我最終目的。”他躺在她身側,轉頭看她,“你的仇我也一定會報,隻是不在此刻。”

他沒說,還有一樁更大的矛盾,便是萬極覆滅之前,正道各派誰也別想置身事外。

馬含光手指緩緩攥拳,見伍雀磬閉目似是困倦,便起身將人抱去臥榻。

伍雀磬頭挨上玉枕,轉了個身,伸手又去撓那眼皮上的紅腫。

馬含光將人扳正過來,想取些藥來塗擦,又怕傷她眼眸,便低身在那腫脹處吹氣。

伍雀磬閉目摸索去馬含光一手,抓住道:“含光首座今夜別走了,近日多蚊蟲,你留著替我喂蟲。”

馬含光抽手:“沒用的,它們不會來叮我,我替你焚些熏香。”

伍雀磬猛地張眼,清醒得很:“不要!我就是要讓你替我恣蚊飽血,怎麼,不樂意?”

馬含光回她:“宮主吩咐,自當萬死不辭。”

伍雀磬轉身背對他,馬含光命人來替她沐浴更衣。而後當夜,便於宮主寢殿,當世武功絕頂的馬護法殺光了殿內所有蚊蟲。

何其凶殘,蚊屍成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