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奏

俗話說逝世者入土為安,但現實中活著的人總不願意讓親人安靜地離去,尤其是富貴之家,喪事之複雜甚至超過了喜事。

送走了臥病一年多的老人,也送走了數不清的親戚朋友,隨著一聲聲的道別和珍重,喧嘩的時刻終於過去,一切都歸於安靜了。

空蕩蕩的客廳內坐著兩個熟悉的陌生人,他們就這樣默默坐著,都期待著對方能主動打破僵局。說熟悉是因為他們倆是一對已婚一年零十個月的夫妻,說陌生因為在一年多的婚姻生活中他們之間平均每天說不到一句話,而且還要加上最近這一個星期因為喪事的緣故不得已說了很多很多的情況下才能達到平均每天一句話。確切地說,他們經常是幾乎一個月也沒有說上一句話。

坐在沙發上的女人,亂七八糟的頭發枯黃開叉遮住了額頭,整張臉好似鬼一樣蒼白,最引人注目的是掛在臉上的那一副古董般的黑框眼鏡,大得幾乎占據了臉龐的二分之一;再看那一身土得掉渣的黑色衣服偏偏又搭配一雙純白色涼鞋;全身上下唯一可以入眼的就是那雙穿著涼鞋的腳,腳趾甲上沒有塗任何東西,但潔白、小巧、秀氣,這樣的雙腳搭配這樣的身軀真是糟蹋了。

坐在對麵沙發的男人與女人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頭上剪得短短的寸頭顯得幹淨利落,兩道劍眉下炯炯有神的眼睛顯出銳利,高挺的鼻子再加上抿得緊緊的嘴唇看起來頗具嚴肅,整張臉很霸氣,一副無框的眼鏡恰到好處地掩飾了霸氣增添了斯文;身上一套整潔的深咖啡色休閑西服襯著同色係的休閑鞋。雙腿交叉很隨意地就這麼坐著,一看他就是位有絕對吸引力的男人。

望著坐在對麵沙發的辛舒語,劉禹恒不禁習慣性地皺了一下眉頭:為什麼這樣一個女人,父親生病時會要求自己一定要娶她,甚至去世前的最後一句遺言是要自己好好照顧她。無論是誰隻要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和自己是兩條平行線,完全沒有交叉的可能。想到這裏,他又在心裏暗暗佩服自己。怎麼能容忍這樣的女人頂著他妻子的頭銜一年多呢?不過幸好,這一切都快結束了。

辛舒語的心中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他會怎麼處置自己這個名義上的妻子呢?準確的說,是一夜的妻子,不過那是因為新婚之夜不情願的他喝得爛醉,第二天一早起來就什麼都忘記了。想到這裏她自嘲地笑了笑,她隻是他父親要他娶的女人而已。

“我們離婚吧!”沉吟許久後見辛舒語根本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劉禹恒隻好先開口了,一句話直截了當說出他的目的。

果然是他的性格,處理事情十分果斷,從不拐彎抹角。辛舒語其實心裏早已經有所準備了,她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回答道:“好!”

這下輪劉禹恒愣住了,他放平雙腿坐直了身軀問道:“你有什麼條件可以提出來,隻要我可以辦到的我盡量滿足你。”

“沒有!”辛舒語臉上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簡直像在談論天氣般平靜。

劉禹恒一聽趕緊從包裏掏出了一疊紙遞給了辛舒語:“那好,這是我請律師擬好的離婚協議書,你先抽空看看,有什麼需要修改的地方再打電話給我,然後我們約個時間去把手續辦了。”

接過劉禹恒遞過來的協議書,辛舒語連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隨即從身上掏出筆簽上大名後馬上遞給他。

“你還沒看呢?”劉禹恒忍不住提醒辛舒語,每一個女人都巴不得在他身上多挖點錢,她卻把他這個金礦視為糞土,這一點她倒和其他的女人不同。

“不用了。”辛舒語伸出手再一次把協議書遞給劉禹恒,他連離婚協議書都一早就準備好了,這段婚姻其實早就名存實亡了。

劉禹恒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她越是這樣他越不想對她有所虧欠,畢竟父親的遺言還是要遵守的,於是他想了想又把協議書塞回她手上然後說:“這樣吧,我暫時先不簽名,你拿去好好看看,如果真沒意見的話,我再抽空約你辦手續吧。”

“好,隨你的便。”辛舒語低頭看了一眼重新回到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後淡淡地道,話一說完她起身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劉禹恒盯著那漸漸離去的黑色背影,這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孤獨,仿佛牽動了自己的某根神經,他點燃香煙若有所思地凝望著嫋嫋伸起的煙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