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發生在舊社會,上個紀三四十年代的事。那時候爺爺還年輕,為了找口吃的活命,十幾歲出頭的年紀就隨著村裏的幾個本家,去了幾十裏地外的李姓地主家裏幹起了長工。長工這活計,就得一年到了頭,能家一趟。忙碌一年下來,臨了年關,總一年熬到了頭,由於年成著實不錯,故而這天那李姓地主一高興還特意請來了戲班子搭台唱戲,興許是良心發現,順大發慈悲似地留大家下來吃了頓好的。爺爺那些個勞苦命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頓像樣的飯菜,有這機會哪會錯過。等到酒足飯飽,曲終人散,適發現竟已是過了亥時了。
雖說已是夜,可爺爺幾個正是年輕氣盛,膽兒最大的時候,加上歸家心切,索性就和鄰村兩位漢子結伴,大晚上的草草上了。大家結伴而行,一上東扯,不不覺間已行出二十幾裏地了。
此時已是凜冬,山冷,間死寂。陰寒的山風如同鬼魅哭嚎迎麵撲來,簡直無孔不入,人遍體生寒。前在李地主家的時候人雜屋暖,大夥兒身上單薄的棉衣還勉湊合,可這夜間山裏,陰風呼嘯的,幾人身上的這身行頭可就不夠看了,直把凍得夠嗆。
可眼瞅著已經走了一多了,總不可能折返去,而要說就尋個地兒過夜,但這荒郊野外的,荒無人煙的,幾人亦是不敢。大夥兒一合計,幾人隻得湊得了些,而後索性咬咬牙繼續走了下去。
隨著夜色愈,山風亦是愈發陰寒。
同行幾人中一個身子最為單薄的年輕小夥已是凍得嘴唇都發紫了,而其餘幾人也是渾身抖擻,手腳冰冷。爺爺那時候也是凍得不輕,他後來晚年憶時所說,那種寒冷仿佛能帶走人間所有的溫度,簡直要令人絕望。
“現在要是有個火可以烤就好了!”這時,同行隊伍中的一人突然說道。
“得了,二麻子,你就吧,這荒郊野外的,哪裏有火可以烤啊!”
“對頭,忍忍吧,挨個多時辰腳程的樣子,就能到家了嘛。”
那二麻子隻能訕訕地發笑,如此沉默著行進了一會兒,可不多久,為首的二麻子卻又突然渾身一震,驟然停下了腳。
他這一停,害得大家腳也是一頓。“怎麼了?二麻子,咋停啦。趕快走啊,家啊!”其中一個人催促道。
“快看,前麵……”二麻子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下一瞬,人已經轉身朝一邊的野地裏跑了過去。爺爺他們雖然詫異,但也是跟了上去。畢竟大夜的,總不能將他一個人丟在外麵。
“二麻子,你幹啥,慢點跑嘞……”大家邊跑邊喊,這時,二麻子卻突然停了下來,邊上一拐,不見了蹤。
大家急忙又是跟了上去。
“咦?這邊有火?咋還有人!”
大家終是追上了二麻子,卻驚奇地發現他正端坐在一火堆旁,與不從哪兒冒出來的三個人聲談著麼。
“我說你這小子為麼跑這麼快,原來是看到火了!”大家見到有火都很高興,興許是凍怕了,也沒多想就都一股腦兒湊了上去,圍坐到了火堆旁。
“哥兒幾個,你們哪兒的?這荒郊野嶺,能碰到你們三個是緣分呐!”
“是巧!我們兄弟三個正要去那王莊哩。嘿嘿,山間陰寒,夜難行,就借地生個火,幹脆等寒意散了起身。”三人中的一個短發男子邊烤著火邊答道。
“王莊?我有個大姨娘正好嫁到王莊嘞!”爺爺有些驚訝道,“前些年我常去看我姨娘,那莊子不大,我咋就沒見過你們呢?”
“嗬嗬。我們兄弟三人離開莊子討生活已經有些年頭了,小兄弟你覺著眼生也很正常。”短發男子頓了頓道。
爺爺點了點頭,也沒多問。要說這年頭,外出謀生討生活的人實多了去了,遇到沒見過的也沒麼奇怪。
篝火跳動,映得幾人的臉忽明忽暗。
間,大家時不時地聊上個一兩句,很快就熟絡了起來。那短發男子自稱老胡,邊上兩個是自己的兩個堂弟。
爺爺也注意到了坐在老胡邊上的那兩人,一個微胖,一個則是中等身材,都是二十出頭,和自己也是差不了多少。隻是老胡稱作堂弟的兩人,倒是和老胡一點都不像,總是一直著頭,自己這有人和他們招呼也是不理,隻是有時候和老胡輕聲聊幾句。
似乎是注意到了爺爺的目,正在與人談的老胡卻突然轉過頭,並用一種似笑非笑的眼神看了爺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