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元超愣在那裏,看著懷裏的女子拚命抓緊自己的手,嚐試著發音。他聽明白了,她說的不是“著”,而是一個“走”字。
“走……”
“走……呀……”
“走……”
過了很久,元超才把女子被淚痕沾濕的臉用力壓進自己的懷中,輕聲說了一句:“別說話了,今日,我夏侯元超,雖死無悔……”
姚後看著他們相擁的樣子,忽然又改變主意了,“三弟呀,說什麼死呢,多掃興,你們曆經苦難才得以團聚,嫂嫂怎舍得殺了你們。”說罷輕擊雙掌,吩咐左右道:“替本宮看好楚王夫婦。記住,要好生款待。”
她含笑走近元超,壓低聲音道:“老三,我知道你和老九手足情深,向來誰也離不開誰。嫂嫂我順便再做個順水人情,等抓到老九後,再送你們兄弟夫妻一同上路,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到時就是一家團圓啦。嗬嗬。”
元超冷眼看著她:“成王敗寇,我夏侯元超今日飲恨,雖是不甘,但終究不怨。我勸皇後盡早殺了我,要不然夜長夢多,我怕到時皇後就是想殺也殺不了了。”
姚後擺手道:“無妨。本宮做事向來知曉如何拿捏準人心。老三,本宮不殺你,你越這樣說,本宮越不會殺你。你在害怕,嗬嗬,你在害怕本宮會利用你做誘餌匡了你的寶貝弟弟?嗬嗬,本宮也不怕實話告訴你,本宮確實有這個打算。”
她走回鳳榻,緩緩落座,手溫柔的摸著金漆把手,就象是在摸手下蜿蜒連綿的錦繡河山。“誅除楊氏,滅了燕王黨,消了楚王黨,我再折了他的雙翅,何愁這萬裏河山不乖乖向我俯首?”
夏侯元超長吐出了一口氣,將沈妙蓮發髻鬆散披落的發絲挽到耳後,淡淡笑道:“我隻怕將來並不如皇後的意。往往凡人都想的太過美好了,可最終勝不過天意。”
姚後看到元超眼裏的嘲諷,在侍衛們重重疊疊包圍下,他再前進不了一步,敵我懸殊,他僅剩的所有,卻隻有懷中的一個巨大累贅。
於是,姚後嘴角都是胸有成竹的笑容:“楚王,我現在隻知道一件事。這一次我贏了,我還將贏來一次又一次的勝利,而你,不僅輸了,還是我的階下之囚,就連死活也要聽我吩咐。”
姚後說話算話,並沒有虧待他們。這也許是向來狠毒的姚後最後的一點仁慈,魚餌隻有喂肥了才能釣到大魚。
外麵的世界最終會怎麼樣,夏侯元超不知道。無外乎兩個結果,姚後勝了趙王,或者趙王勝了姚後。
隻不過,他們的勝利又能持續多久呢?
一麵巨大的描金花棱銅鏡裏,映照出沈妙蓮蒼白的麵孔。她對麵是手拿一把匕首的夏侯元超。手指微微勾偏她的美顏,看到她同樣蒼白的脖頸上有一點微紅的圓形傷疤。他明白那是姚後為了不讓她開口壞事用銀針刺入她的喉嚨,封死了她的聲帶所造成的。
元超頓了一會兒,拿起刀,放在一旁燭台上烤了一會兒,然後刀鋒碰觸到沈妙蓮輕輕起伏的頸項肌膚上,用力。
他握刀的手很穩。
刀鋒劃破粉嫩的肌理,帶出女子顫抖地嗚咽,也許很疼,是無法忍受的疼,她的身體克製不住的顫抖著。
元超眉微蹙,按住她的頸項,用身體壓製著她不斷顫抖的身體,輕聲道:“別動,你一動,我沒法取針。”
但是太疼了,這樣鑽心的疼痛連最強壯的男人也忍受不了,何況一個弱女子呢?
“妙蓮,我知道你疼,聽話,讓我取出來,我還想聽你的聲音。”元超製止住她虛弱的,他的眼睛清亮如刀,但是非常溫柔。
聽到他這麼說,她就沒再了,隻有兩扇緊閉的眼簾微微抖動,像一對瀕臨死亡的蝴蝶翅膀。
元超眸光微冷,他必須非常小心、非常冷靜處理她頸項裏的那根銀針,因為隻要手稍微抖動一下,可能劃破的將是她頸項中的動脈。所以,他絕不能分心,絕不能手軟。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將刀尖抵在那帶血的雪膚上,冷汗卻淌落他的麵頰。刀鋒從外延剜起,血很快就湧了出來,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他小心的避開筋脈,傷口逐漸大了,頓時感覺到她痛得渾身僵硬,他的心也隨之被猛的一揪。
他唇緊抿,眸色越發冷冽,手卻越發沉穩。他看著那血紅,強忍著越來越強烈的暈眩感,將兩根修長的手指探進傷口之中,手指捏緊了深埋進沈妙蓮喉間奪走她聲音的銀針,他緊閉眼睛,將那根針迅速的拔了出來,血液飛濺而出,銅鏡上,臉上,地板上到處是點點滴滴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