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嘉魚死過一次。
在床上一連躺了三天,她才說服自己接受了這個事實。
接受了自己被渣男容衡圈錢騙色,活得憋屈,死得悲壯的一生。
“綠箏,”祝嘉魚從床上坐起來,喚貼身丫鬟進得屋中,問道,“我爹呢?”
婢女聞言,上前福了福身,垂眸道:“回姑娘的話,老爺去韋氏布行和韋老爺談生意去了,走時說了,恐怕得晚些回來。”
祝嘉魚“嗯”了一聲,道:“來服侍我穿衣吧,我要去彩樓一趟。”
前世她和容衡相識之初,便是因著彩樓招親。現下她緩了過來,第一樁要事自然是把彩樓砸了,斬斷他們之間的孽緣。
至於其他的麼,以後再說也不遲,反正,來日方長。
綠箏於是攙著小姐下床,又按著她的心意捧來金線勾描的杏紅褶裙,並累金鑲紅寶石的頭麵為她穿戴好,這才跟在她後頭出了門。
綏平臨水,綏平城裏的女兒家也是溫軟的好性子,幸得此地民風淳樸,太守治事清明,也沒有紈絝子弟鬧出過什麼欺男霸女的混賬事,故而時下女子在外行走也是尋常事情。
祝嘉魚要帶著丫鬟出門,自然也沒有受到阻礙。
馬車打從杏花巷駛出,約莫一炷香的時間,便行至慶興街上祝家彩樓前。祝嘉魚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彩樓,喚車夫停下,躬身下了馬車。
“祝小姐怎麼來了?您放心,這彩樓有小人督建,定讓他們盡心盡力地做工,力求善美。”督工的陳忠正指揮著工人們搬運木材磚瓦,轉身見著祝嘉魚前來,連忙殷勤著上前問好。
祝嘉魚輕笑一聲:“有陳叔在,我自然是放心的,不過這彩樓就不必再繼續修建了。”她抬眼,眼風輕慢地掃過麵前已經初具雛形的高樓,淡聲道,“砸了吧。”
“這……”陳忠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要求,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是自己聽錯了,畢竟從來隻聽說過主家催促工期,哪有好好的樓蓋到一半要砸了的道理?
看出他的猶豫,祝嘉魚走上前去,撿起地上流光溢彩的琉璃瓦,高舉過頭頂,而後狠狠摔下!
琉璃瓦應聲而碎,頃刻之間四分五裂,每一塊碎片都映照出長街兩邊的景象,以及他們頭頂那片狹窄的碧雲青天。
“就像我這樣,”祝嘉魚凝視著麵前的碎片,雲淡風輕,“陳叔,你放心,工錢我會照付。但這彩樓,留不得,明白了嗎?”
一瞬之間,陳忠竟從麵前這小小女子身上窺見不容人質疑乃至於反駁的威懾之勢,好似她站在那裏,盡管無有言語,已經重勝千鈞!
短暫的心慌之後,他喃喃著道了聲是。
緊接著,有人將花梨木扶手椅抬上來,祝嘉魚旋身坐下,杏紅的裙擺逶迤於地,她淺笑道:“明白了那就開始吧,我在這裏等著你們。”
陳忠怔然。
他原本隻是想設法拖住祝嘉魚,待差人尋得祝家老爺再議後事,卻沒成想祝嘉魚竟是一點機會不肯給他。
他重重“唉”了一聲,“若是事後祝老爺追究起來,小姐可莫要……”
祝嘉魚打斷他:“若是父親追究,我一力擔責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