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竹的關注點不在時間上,小丫頭隻顧著看那幾點玫紅,小眉皺著,砸吧砸吧嘴,發出了不敢置信的驚歎:“這得是多大的蚊子啊,這麼紅幾點呢,有我一個指印大了都……”
“……很,很大。”
溫青園腦海中不自覺的浮現出傅容澈的身影,立時又想起他以往在她身上留印記的時候,小臉跟火燒似的,滾燙滾燙。
就她家相公那身高,那塊頭兒,很大,嗯,就是很大……
怕黃竹和春蟬不相信,她還十分認真的強調:“真的是蚊子咬的,很大一隻蚊子,我都見著了,你們也不必去找十三娘過來,問她要些藥水來就好了。”
溫青園滿眼真誠,就差把那兩個字寫在臉上了。
與此同時,皇宮天牢最深處,身著囚衣,藏於黑暗,闔眸曲腿,以臂為枕,仰躺在草床上的男人,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噴嚏。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男人幽幽睜眼,深邃的瞳眸與四周漫無邊際的黑融為一體,仿若深不見底的枯井。
坐在他床邊的男子覷他一眼,忍不住落井下石:“叫你不管不顧要出去,淋了雨受了寒了吧。”
男人冷眸一眯,眸中頓時湧上寒意。
那男子也不露怯,聳聳肩,拍了拍他的大腿,邊笑邊關心他:“你啊,就不該凡事都逞能,你還真以為自己百毒不侵,百害不入,是大羅神仙了是不是,我待會兒給你帶藥來,你好好養著吧。”
男人皺著眉動動唇,想來想去還是沒太淩厲,隻沒帶任何色彩,淡淡的丟了一句:“不用。”
男子被他這草草兩個字噎的一頓,氣急敗壞的瞪他一眼,剛想說話,對上他突然直視過來的眸子,又硬生生把話給咽了回去。
兩人對視半晌,到底是坐著的男子率先低下頭來。
男子恨鐵不成鋼的咒罵了一聲,而後果斷起身,一甩袖,運氣踮腳,往上輕躍,消失的無影無蹤。
濃墨般的黑暗再度與無休止的靜相遇,男人慢慢合上眸子,腦中不自覺的憶起了昨晚小妻子在他懷中嬌嬌安眠的憐人模樣。
那是他在這黑暗處,唯一能尋到的溫存,與慰藉,即便受寒,能見她一眼,也是不虧的。
西郊小院裏,溫青園已經收拾妥當,與一眾人坐在桌前,安靜的用著早膳。
自從相府出來以後,溫青園再沒穿過豔麗的衣裳,整日一身似雪素白,較好的麵上隻著淡妝幾抹,似水似霧,整個人都沉穩了不少。
沒有傅容澈在,她更多的,是像上輩子那個受經磨難,飽經風霜後,將死時的溫青園。
這輩子,也隻有在傅容澈與將軍府的至親跟前,她才多多少少能尋得回以前純真無邪的自己。
隻是,上輩子的種種終究是不可磨滅的印記,是刻在心上,永生難忘的痛,飽經風霜後的冷漠淡然,形不露色,都是死死印在骨子上,永遠不會消弭的。
用過早膳,溫青園帶了春蟬、白津和白羽一起去城中,留下的白膺、黃竹和十三娘則得了個重大的任務——仔細注意著黃玉的一舉一動,還不可暴露意圖。
路上,白津和白羽坐在外頭趕車,溫青園給的目的地是楚紅樓,幾人去過一回,也就輕車熟路。
從西郊去花柳巷,本可以從清戶路走,無奈行至一半,遇上官府的人封路。
白羽跳下馬車後一陣打聽才曉得,原來是前頭出了命案,無奈,幾人隻得繞路。
從西郊到京城,說不上太遠,卻也是有一段不近的距離的,再加上他們出門不算早,這會子已經臨近用午膳的時間,若是擇近,他們必不可免的要從相府門口過,可溫青園……
白津握著鞭子,不免掙紮猶豫。
白羽同他一起共事多年,哪裏會不曉得他心中的顧慮。
隻是,到底事大,他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的好,一不留神,難免惹得夫人傷懷。
等來等去,始終沒等到白津開口,眼瞧著要路過擇近的路口了,白羽心中也明白,白津大抵是不會開口詢問的,這事兒隻能他來,隻是這措辭……
“擇近了走吧。”
溫青園的聲音從馬車裏傳來,分明沒有多少情緒和感情,白羽卻忍不住抖了抖身子。
他以為溫青園許是不知情,猶豫幾瞬,小聲提醒:“夫人,擇近的話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