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卷、坊覓 鳳翊之——他記得,她不忘(1 / 2)

積雪尚未消融的京城,或白或那之下更為濃烈的黑色顯露出來。

一襲湖綠衣衫的孫落櫻站在聽軒小築院子口,有冷風而過,飛揚起她的裙裾,就讓她臉上帶出瘋狂的神色。

她擒著火焰跳動的火把,讓人攔著想要進去撲火的下人,團團的烈焰火光在她眸子裏倒映出慘烈。

他衝進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此的孫落櫻。

他沒空理她如此瘋狂的行徑,腦海之中回想的隻是那暗格之中的東西,院子毀了他會心疼,可終究還是可以重建,若是那兩樣東西不在了,他便真的什麼都不剩下了。

“攔住他!”孫落櫻尖叫出聲,她橫著火把站他麵前,眸色決絕又狠厲地看著他,不輸半點。

腳步頓住,那一身的玄色鬥篷將他所有的表情都隱在黑暗之中,沒有人能窺的半點。

他隻是聽到孫落櫻大笑出聲,身上再沒半點的溫婉之氣,她看著他甚至眸帶赤紅,“你為了一個注定得不到的女人,置我何顧,置兒子何地?”

露在兜帽外的唇一霎抿緊,他不發一言,也就無人知道他眼底深沉的苦痛之色。

府中多有下人聚攏過來,他沉默地揮了揮手,讓天羅的手下將這些人給驅散,並將這偏安一隅的小院給圍個水泄不通。

他微抬頭,看著越發大的焰火,燃燒的啪啪作響,火星飛濺,一如煎燒的是他的心,“讓我進去……”

他隻對麵前的正妻說了這一句話。

“絕不!”孫落櫻歇斯底裏,她扔了手中的火把,抓著他的手,就淚流滿麵,“你知不知,兒子為了找你,差點摔死在這院中,我的焰兒,他還不到三歲,他又做錯了什麼,每日盼著你回來,卻見不到你一麵……”

鋪天蓋地的難過突如其來,他覺得自己連呼吸都快無力了,“焰兒?焰兒如何了?”

說著這話,他想起的是那個小小的孩子,他上一次見他,還是在滿月之際吧,軟軟的,劍眉星目,據說眉宇之間和他十分相像。

“如何了?”孫落櫻哈哈大笑,帶著責難地指著他,“他不是你兒子,他父親死了,早死了,你毀我焰兒,我就要毀了你的執念……”

“聽軒小築,我要將之燒的幹幹淨淨,半點都不留給你,絕不!”孫落櫻嘶聲竭力,她臉上帶洶湧的淚,可那眼仁卻清亮地溢滿怨恨。

身後是漫天的火光,恍若妖魔吞噬一切。

他便知道自己再走不進去了,他真的該認清失去的便是失去的,還留著執念又有何用。

“對不起……”兜帽下的唇一張,卻隻能說出這三個字。

“我不夠好麼?為什麼就不能分點感情給我,我是你的妻啊……夫君……我們還有個可愛的兒子……為什麼……”孫落櫻幾欲暈厥,她悲傷恍若滔天洪水,咆哮著湧上來淹沒的不止是她自己,還有鳳翊那顆早空洞了的心。

“對不起……”他第二句話依然是道歉,仿佛除了這三個字他便再也說不出任何的字音。

手從鬥篷之中緩緩伸出來,待到孫落櫻麵前,他指尖一顫,就將麵前的女子擁入懷中,緊緊地不留空隙,就像是擁著那經年都無法忘懷的身影,“對不起……”

回應他的是,懷中女子無法遏製的嚎啕大哭。

那兜帽之下,他一抬,看著那些漸漸被燒為灰燼的院子,深沉的瞳色之中是誰也無法探知的痛苦,豔色的火焰連他眼底都無法投射進去。

對不起,他仿佛確實欠了懷裏妻子和受傷了的兒子,早便不為自己而活,又怎可還惦念著她的容顏。

鳳焰是傷的很重,聽說是從高處滾下來,頭磕破了,四肢也有皮外傷,甚至連腦顱之中大夫也說出現淤血。

他還是第一次這般細細地看著他,聽人說,他每日都會問,父親回來了麼?

還聽人說,有其他小孩說你父親早死了,他都會大聲反駁。

甚至從前所有人都告訴他,他的親生父親是不在了,他這個終日藏身鬥篷的男人隻是義父,他依然固執的堅定,父親這次詞代表的就是他了。

孫落櫻這會安靜了,好像這是他“死”之後的第一次,一家三口都呆在一個屋裏。

“不用擔心,我會找人治好焰兒,往日……是我不對,以後……不會了……”他手從在床上暈迷不醒的兒子臉上一撫而過,艱難地說出承諾。

是不會了,那裏已經毀了,所有的痕跡都撚滅成灰。

孫落櫻不說話,他起身,解了鬥篷,那張俊逸風流的麵孔在燈下少了年少之時的輕浮,多了男人才有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