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初蓉城的清早,天蒙蒙亮,溫度還在十度上下徘徊。
“好好的路不走,都多大孩子了。”
一位一打眼就能看出沒有化任何妝容、衣著也樸素得過了頭的婦女,站在一家普普通通的麵館門口走出去不遠的地方,一麵嘴裏責備著,一麵又能從神情中看出不舍與擔憂。話說這店門口明明空著好幾張桌椅,她卻不願悠閑地坐下來吹吹小風;而是身體微傾,似乎要衝上前去打某人一通。順著她的視線,是個身材高挑偏瘦、背著一款橘色小老虎形狀的雙肩背包的大男孩;男孩踩著狹窄的石板縫行走,張著雙臂試圖平衡但依舊搖搖晃晃。
“好啦媽!都去了四年了,別擔心啊!快回去吧!一會有人吃完麵走了不給錢了!”
男孩笑得卻是有些“賤”,一邊回頭擺手一邊又險些從石板路上踩空摔下來,看得母親是一陣膽顫心驚。清晨溫柔的陽光灑在男孩滿是朝氣和笑靨的臉上,要說多麼帥倒還不至於,雙頰甚至還有點嬰兒肥的奶膘未消;但總體來說絕對不負川渝地區男性的高顏值,最起碼也配得上一句“怪好看的”。
男孩名叫龔夏,這是他在上海讀大學的第四年。幾個月後他就要麵臨畢業,正式成為漂泊在上海這座國際大都市的萬千異鄉人之一。在學校時人們往往還沒有多少感覺,但搬離了再劃算不過的宿舍,與一群可能大自己很多、連孩子都有了的“社會人”共事,甚至有的還要學著喝酒遞煙說場麵話,這些對還未喪失天真的年輕人來說是多麼殘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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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上了第一班機場大巴,乘著早上一折特價的飛機,又換乘了三次地鐵,龔夏終於回到了自己待了四年的母校,終於回到了落了一整個寒假灰塵的寢室。
說是母校,龔夏對母校倒是也沒有太多感情。單親家庭的孩子早當家,龔夏這四年在外打工賺錢的時間甚至還要超過在校上課、玩樂的時間;不止偷偷翹課,甚至也沒參加過什麼學生會和社團組織。不過也有些好處,那就是憑借從小在家裏麵館幫工打磨出來的基礎廚藝,學校裏某重慶小麵檔口的大娘早已比專業課老師對他還要熟悉、還要溫柔體貼,畢竟憑老師教的東西將來未必真能賺得到錢、還得每年給學校打上一筆不菲的學費,而大娘不僅給他發工資,還在中場休息若是不急著上課的時候,免費請他吃上一碗加肉的小麵。
是以,學校對龔夏來說更多隻是晚上回來睡覺的地方,雖然時常伴隨著室友的呼嚕和磨牙聲。
不過今晚他倒是可以睡個安穩覺。大四的最後一個學期,許多學生都不急著返校,隻有在發畢業證、拍畢業照時才會回來一趟。龔夏的寢室此刻便正是空無一人,他們有的在大廠實習,為畢業入職再添一份資曆;有的在家裏的沙發上一邊葛優癱一邊看著熱播的綜藝、吃著一袋又一袋的零食,縱情享受踏入社會前最後的休憩時光;還有的在等待研究生的開學,畢竟這所學校雖然在上海算不上數一數二,但也保持著不錯的保研率……唯獨龔夏,因為秋招時簽的企業今年砍掉了一條經營不善的業務線,原先招聘需求的崗位直接被原業務線的員工調去補足,因而毀約了大量校招發出去的offer,龔夏隻好在崗位已經稀少了七八成的春招重新海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