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二十年,第二模範監獄,女監。
“張清如!”
隨著獄警的喊聲,張清如被猛地推出牢房,鐵鐐撞在牢房的欄杆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跨出牢房,張清如穩住身體,挺直脊背,坦然的站在獄警麵前。
牢房裏的女囚都驚恐的瞪大眼睛,唯恐下一個叫到自己的名字,因為每個人都清楚,今天被叫到名字的人,會被拖出去槍斃。
而麵對獄警的死亡呼喚,張清如隻覺得荒謬,她半工半讀的讀完上海政法大學,又做了幾年律師,贏了一兩百場官司。
她不知道多少次走上法庭,維護法律,人生最後的結局,竟然是不經審判,直接處決,甚至沒有機會為自己辯護。
獄警沒有停頓,又照著名單,扯著嗓子大喊。
“蘇欣!”
和張清如一樣,蘇欣也默不作聲,平靜的邁步走出牢房,站在她身邊。
“李阿妹!”
被叫到名字的李阿妹,就沒有那麼平靜,她死命抓住牢房的欄杆,不肯走出牢房,兩個不耐煩的女獄警架著她,強行把她拖出牢房。
“我是冤枉的!我不是‘紅黨’!”李阿妹大聲的哭喊,試圖獲得不存在的憐憫,得到活命的機會。
“閉嘴!”獄警一警棍抽在李阿妹的背上,李阿妹頓時沒了聲音。
兩個身體強壯的獄警,架著李阿妹把她塞進囚車。
“上車!”獄警揮舞著警棍。
張清如和蘇欣拖動著沉重的腳鐐,艱難的走上囚車,坐在半昏迷的李阿妹身邊。
囚車關門上鎖,昏暗中看不清對麵的人,外麵的聲音卻很清晰,行刑隊正在集結。
黑暗中,張清如感到李阿妹的手正試圖抓住她。
張清如主動抓住李阿妹的手,習慣性的問,“你沒事吧?”立刻又想到,有沒有事都不重要了,反正她們三個人馬上會被槍斃。
李阿妹艱難的開口,聲音像是從嗓子裏擠出來:“我不是有意想害你。”
汽車起步的聲音,蓋住了李阿妹說話的聲音,張清如追問:“你說什麼?”
“我們不是有意害你的。”
張清如疑惑了,李阿妹是十幾天前被關進監獄的,此前兩人素不相識,“你害我?我們以前認識嘛?”
“黃老板逼露露,逼得太凶了,我們沒有辦法,才想出栽贓你是‘紅黨’的主意。”
張清如當了幾年律師,九成九的案子是代理工人、小市民去告那些有權有勢的人,得罪人太多,一時想不起來有誰要害自己。
“張律師,對不起。”李阿妹迷迷糊糊的繼續說道,“我在牢房裏遇到你,就知道,一切都是報應。”
“黃老板是哪個?”張清如追問。
李阿妹卻自顧自的說道:“老天爺欺軟怕硬,為什麼報應到我身上,它怎麼不去懲罰那些為了錢殺人的畜生。”
“你什麼意思?你說清楚點!”張清如抓著李阿妹的胳膊,想要問清楚。
自從巡捕房的巡捕把她從辦公室裏帶出來,張清如一直想要搞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被當做‘紅黨’抓起來。
是因為自己堅持幫窮人打官司?
還是在紡織廠,免費教那些工人子女讀書,看起來太像‘紅黨’?
張清如想了很多,自以為把已經猜到了自己‘冤案’發生的原因,萬萬沒想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卻被告知前麵的猜測都是錯的。
她被不認識的人,因為某種她不知道的原因,陷害了。
可惜,死亡的恐懼已經把李阿妹嚇得無法思考,神誌不清的她隻會喃喃自語,“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啊!”
張清如不甘心,哪怕是要死,她也要死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