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意處吟詩,狂來時劍舞,兩樣銷魂,一般滋味,車轔聲聲入雲山。
大夏王朝神鹿五年初夏,小河鎮已連下了五天的小雨,小鎮四麵環山,所以無論從哪望去,都是青山迷濛的水墨畫,若放在京都,隻怕惹得多少才子名士爭相吟詩賦詞。
但在這地處西南的小河鎮來說,卻再尋常不過,也怪不得小鎮百餘戶人家忙著生計,誰也沒這閑心賞雨觀山。
年僅十四歲的謝晉坐在門口石階上,望著陰沉的天空,神情發呆,估摸著他是小鎮現在唯一有閑情賞雨的人了。
不過偏偏這個少年不是小河鎮本地住戶,小鎮上的人們隻知道,十年前的冬天,一位衣著襤褸的先生和一位白衣女子,背著才剛記事的謝晉來到了此地,衣衫雖然有些髒亂,卻不難看出緞料不俗,小鎮人們想來這該是哪家的公子帶著誰家的小姐,攜了娃,私逃至此。
初來時,倒也闊綽,買下了小鎮最大的一家宅院,宅院本是一落魄鄉紳家底,實在是敗光了,恰逢其會賣出去,持了這筆錢財離了小鎮,這宅院便也姓了謝。
這對夫婦還就此開了個私塾,教小鎮孩子識文斷字,詩學啟蒙,收費不高,剛好能持家度日。雖說在小鎮住了十年,卻無人知道他們叫甚名字,隻知道姓謝,這對夫婦倒也平易近人,便由著大家稱呼,小鎮許是出於對文人的敬仰,便稱呼男的為謝夫子,女的為謝夫人。
於是小鎮在有了自己的教書先生後,大家倒也盼著自家娃有一天能出息,走出小鎮,到小鎮外麵看看,甚至翻過橫山,去到那中原腹地,說不定將來還能出個貴人。
“晉兒,還在想覺道的事呢?”正在發呆的謝晉忽然回頭,對著父親溫暖地一笑:“父親。”
謝林坐到謝晉身旁,輕輕拍了拍謝晉的肩膀。
謝晉雖說才剛十四歲,卻承了父親的性子,頗好讀書,書讀的多了,想法自然也就隨之而來,對於山村外的世界,他充滿向往。
他讀的書很多,從記事起就開始讀書,學究經史子集,但畢竟少年心性,對小鎮外充滿了幻想,他也聽過父親說起那外麵的世界,那個修真入道,縱橫逍遙的世界。
“爹爹,讀書有用嗎?讀書能做神仙嗎?”謝晉想到昨日再次覺道,看到的還是一塊大青石,那張稚嫩且清秀的臉龐不禁黯然。
謝林曬然一笑,摸著謝晉的腦袋,“書讀萬卷,路行千裏,讀書何嚐不是一種修行?”
“沒事的,父親,我會努力的,大青石就大青石罷,至少也走上了修行的道路。我會證明給他們看的,你和娘親,沒有錯!”謝晉笑著安慰父親。
“好,我和你娘親相信你。”謝林眼中閃爍著亮光,起身回屋,背影在細雨中不顯落寞。
謝晉雖然年幼,但他知道,父親和娘親是真的相信他,因為這個背影在他的記憶中,永遠都是那麼挺拔,像劍一樣,寧折不彎!
看看時辰,又是該練功的時候了,謝晉轉身回到院子,活動了一會,就脫去外衣,開始鍛練基本功。
馬步,出拳,細小的胳膊小腿卻分外穩健,動作盡管簡單,隻是基本體術,少兒卻幾年如一日的練習。直至被雨水浸濕的頭發上冒出淡淡的白蒙熱氣,謝晉才收功,回廳吃飯。
深夜,月光落在大地,好似撲灑了一片銀紗,月夜溫涼,彌漫在小鎮的每一個角落。安靜的小河鎮,除了幾聲時而響起的犬吠,再無任何聲息。
房舍內,謝晉盤膝而坐,肩膀因為緊張微微的聳動著,十年前的記憶,清晰的刻在一個剛記事不久的孩子腦海中,叔父的譏諷,娘親的傷痕,父親的眼淚,猶如刀割一般,讓謝晉不能釋懷。
謝晉咬著牙,閉上雙眼,四年了,他無數次在深夜偷偷覺道,他希望那塊大青石能夠在某一天變成一座大青山,那樣,他就有了一個資格,一個向臨安謝家問劍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