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餘暉灑在河溪村頭的老樹上,帶著歲月的沉澱,深沉而安穩。
“輝小子,別睡了,今晚到胖嬸家吃飯去。”
隨著村婦的一聲招呼,睡在樹下竹床上的輝小子緩緩睜眼,雖然因為剛醒,腦子有些沉,但他還是聲音洪亮的應了一聲。
“來了,胖嬸!”
不遠處,正在納涼的兩位老者搖著老舊的蒲扇,看著蹦蹦跳跳趕去胖嬸家的輝小子,嘴角流露出些許微笑。
“這個輝小子,吃飯最積極。”
“嗨,這孩子可憐,雖然咱們沒讓他挨過餓,但畢竟是沒爹媽的孩子,吃飯對他來說,是頭等大事。”
“也是,不過話說回來,輝小子這飯可沒白吃,他小時候幫著摘茶洗菜,現在更是能劈柴放牛,就是這在樹下睡竹床的習慣,怎麼說都改不掉。”
“嘿,為什麼要改掉?”
其中一名老者“嘿”了一聲,隨後拿蒲扇指了指村頭的老樹,那滿樹的彩色布條,正在隨風微微晃動。
“輝小子自小沒生過病,就連春秋之季,他在竹床上睡著都沒有受過傷寒,這正常?我看呐,是咱這樹神,保佑著他咧!”
另一名老者聞言,緩緩點頭,顯然是認可對方的說法。
在這個世道,鄉野之間都會供奉一些小神,有的供奉山神,有的供奉土地,而他們河溪村,就供奉這村頭老樹。
那滿樹的布條,是逢年過節村裏人係上去的,有的已經被風雨席卷去了八分顏色,但深深淺淺的布條在一起,反倒襯托出這老樹的神聖。
……
正午,東和村和河溪村的田地交界處。
兩夥人正手持鐵器棍棒對質!
年輕的後生頂在最前端,氣勢洶洶。
做農活造就的肌肉緊繃,握著鋤頭的雙手被汗水浸的有些濕潤。
“陳村正,這個季節,正是要水的時候,咱們之前可是約定好的,這個日子,你們該開田埂放水了。”
河溪村的領頭人,是一名魁梧的漢子,他赤裸著上身,神情激憤的對著對麵的老人說道。
身為東和村的村正,陳村正麵對對方的逼問,一點都不慌張,他半眯著眼睛,道:“呂大頭啊,這事就算論理,也輪不上你說話。”
呂大頭神情一獰,似乎就要發狠,但他看了一眼陳村正身後上前兩步的東和村後生,終究是忍了下來。
好在,片刻之後,河溪村人群的後方傳來一句清脆的喊聲,正是輝小子的聲音。
“村正來了。”
河溪村的一夥人從中讓出一條過道,隻見輝小子背著一名老人疾步趕到隊伍前方。
輝小子背上的,正是河溪村的村正。
等到了呂大頭身邊,河溪村的呂村正從輝小子的背上下來,他先是低頭捋了捋自己的衣裳,隨後才正視陳村正。
陳村正這個時候,也終於完全睜開了自己的眼睛,他麵帶微笑,竟然哈了哈腰,道:
“呂老哥啊!不是老兄弟我蠻橫,但今年雨水本來就少,咱們之前約定的時間,肯定是不夠我們村的田地吃水。你看,再緩我們半月可好?”
“緩你們半月?”呂村正的聲音有些低沉。
“老兄弟,緩你們半個月,今年的年關,我們就要挨餓過年了。今年雨水少,你們的水不夠,可我們還沒有水呢!”
麵對臉色陰沉的呂村正,陳村正隻是耷拉著頭,嘴裏低聲道:“那就緩我十天,不行八天也行。”
呂村正看著對方沒臉沒皮的樣子,一聲冷哼。
現在是什麼時候?別說八天,就是一兩天,都有可能耽擱村子下半年的收成,對方這不是在商量天數,而是在明搶他們嘴邊的糧食!
“這樣,我就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候,你們一定要開埂放水。老陳你要想好,就算你水留住了,但糧食還在地裏。逼急了我們,你們有沒有那個嘴吃飯還兩說!”
說完,呂村正憤然回頭,輝小子趕忙上前攙扶。
河溪村的一夥人,跟著呂村正回返村裏。
看著遠去的河溪村人,東和村有人上前低聲詢問陳村正如何應對。
陳村正磨了磨牙花子,從牙齒縫裏露出一句話:“抄上家夥,從現在開始,分兩批,日夜守在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