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這扇多日不曾造訪的門,女人的柔聲細語與嬰童咿咿呀呀的牙語便傳來,隻是,他聽不到。
從玄關處的鞋櫃上合出屬於自己的大碼室內拖,他踩著潔白的地毯緩緩朝小客廳走近。
坐在沙發上看著巧虎早教係列光盤的母女發現他的到來,臉上俱是綻出遮掩不了的驚喜。
小孩兒的反應最是真實,打從小家夥呱呱落地以來,向淩沒有錯過她的每一步成長,真沒有哪一次跟她分開了這麼久,難怪她一看到他,馬上大蹦大跳著朝他跑來。
向淩一笑,將她滿滿抱在懷中,俯身朝她粉嫩無比的臉上落下一吻,換得她咯咯發笑的童稚嗓音。
抱著她朝小客廳中央的布藝沙發坐下,對上長發女子含笑的眼。
“你最近可真夠忙的?”她玩笑地瞅著他,眼裏卻有一絲探詢的意味。
向淩眼神一沉,薄唇微勾了下,不置可否,沒有深談下去的渴望。
“這些天你都跟她在一起吧?”
“……是。”向淩抱著暖暖軟軟的身子,一同在沙發上坐下,與對麵的她四目相對。
她抱緊懷裏的抱枕,受傷地看著他。
向淩定晴看她,緊抿薄唇。“答應你的事,我沒忘。”
她卻淒楚一笑,“她就那麼好嗎?”
“……”回應她的依舊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媽麻……”暖暖不懂大人間的事,隻是從母親朦朧的淚眼,直覺母親正不開心著。不由得甜甜軟軟地喚著她,渴望能令她重新揚起笑臉。
“是不是男人都喜歡高嶺之花?”
他猛地抬頭,清亮的雙眸瞬間染上寒光,似乎驚怒萬分。她以為他要朝她發怒了!
可是,對於她忿忿難平的譏諷,他倒是不怒反笑,隻是那彎得燦爛的笑容與寒光眸子毫不相襯,滿眼的笑容,在她看來,反而更恐怖。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表情!
原來……他不是沒有牌氣,隻是之前沒有碰到他上心的事,所以他總能笑得那般淡雅,似乎萬事沒有值得他介懷,一切雲淡風輕。
心,如墜冰窖。
原來,楚恒仍是他心中一根芒刺!
原來,隻有楚恒能輕易挑起他的情緒!
為什麼楚恒就是在她的生活中揮之不散?
她好像更瘦了!
她一頭青絲披散下來,穿著他買給她的那套衝鋒衣,滑稽地配著一雙寬大的室內法蘭絨拖鞋。
眸光暗了幾許,因為她腳上仍纏著的那幾圈繃帶,所以才穿著拖鞋吧?
她這是要去哪兒?
以前的楚恒斷不可能穿著這麼雙可笑的拖鞋就出門的!
眸光一緊,他看著她將手裏提著的大盒子放進車後座,關了門,再重新坐上駕駛座,啟動車子離去。
腳底還痛著吧?這樣開車真的沒問題嗎?
在理智回籠之前,他的腳也跟著踩了油門,隨後跟上。
車子從熱鬧的大都市往郊外小道開,直到那一條長長寺道躍然眼前,方知道,這是要去塔山?
兩年以來不曾操控方向盤,當車子繞著那一圈又一圈的斜坡山道打彎前進時,他的心有點沒著落,略有點吃力。
眼睛在擋風玻璃與後視鏡交替注視著,唯恐措手不及與前方的車子追尾相碰,又恐稍有停頓跟後麵的車摩擦。
如果……如果他的耳朵還聽得見!
修長的指尖掐緊手上的方向盤,再一次感到那種深深的無能為力。
他這是在履冰而行!
根本不可知前方等著自己的,是否是冰塌人墜。
明明這一些他都知道,可他又為什麼仍是那樣義無反顧要做呢?
偷偷地自己把車開了出來,不顧原本正在洗車,但發現了他徑自把車開走的小楊在後頭拚命地喊著“四少爺你快回來!”“四少爺你要去哪兒?”
又以回去收拾餘下衣物為借口說服自己,將車就這麼開到她家門口。
剛把車開到巷子口,便看到她將車從車庫裏開出來。
明明她要出門了,正是好時機,避免了兩人重遇的尷尬。他卻又發了什麼瘋,追逐著她的足跡?
怕她雙腳還沒好,開車不安全?
自嘲一笑,真是很好的借口。
他看著她將車停在石壇前的停車場,將原先放在車裏的大盒子拿在手上,緩慢地一步一步下石階,往茂林深處走去。
幽幽曲徑,九曲回旋,又有茂林遮目,若非早先打聽過並走熟了,一般人根本很難在這條被兩旁枝葉蓋天的小徑上,找到小徑的盡頭所在——一間小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