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探病,片刻的相依(2 / 3)

當希望一點一點從生命中熄滅,終至絕望,心太痛了!像無時無刻都在被生剮,他睜眼閉眼也忘不掉那一個可能長得活潑淘氣的孩兒,腦海裏印刻的詛咒再一次狠狠地嘲笑他,似在一遍又一遍地對他說:“報應!這一切都是報應!你親手殺了你的母親,你愛的女人便親手殺了你的孩子!”

終於,他忍不住對自己下了一次深層的心理暗示:他不要聽到這些聲音!

可笑的是,他真的遭到了報應!自我催眠的過程,他分心地想起了楚恒,然後催眠失敗,他也遭到了反噬。

他失去了他的聽力!

愛,對於他來說,果然是個太奢侈的東西!

如果他的愛,每一次都得以鮮血告終,那他情願將自己心裏的愛忘得幹幹淨淨!

咣——

他驀地合上琴蓋,健步離開。

已經是自己無法感知的東西,再去觸碰又有何用?以前的他,可以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全寄托在十指間,可如今,一切不過隻是毫無意義的機械性動作。

薄唇自嘲一笑,眸中淡淡哀傷緬懷。

原來,鋼琴早已成為他生命中不可取舍的一部份。

可笑,他竟是失聰之後才明白。

楚恒醒來的時候,地板上已經投射了一片橘紅色的光影。光影中還有一個拉長的影子。

她一愕,眸中慢慢浮現自嘲。

又出現幻覺了嗎?

真可悲!如今的她,隻能依存在自己的想像中與回憶中方能想像兩人的相依相存。

可,這又有何不好?

她寧願活在孤獨的世界裏,享受著他們彼此的一人一世界,也不願麵對那個對她說著如此美好諾言的人,已經有了別人。

慢慢地,她怡然而笑,笑得恬靜而滿足。

而他,若有所感,淡淡回望。如畫眉眼,溫柔依然。

“醒了?”他淡雅一笑,轉身朝她走來。音色還是那樣潤澤溫和,就連眸中也有著淡淡的寵溺。

楚恒木然地感受他指尖貼在額際的餘溫,迷惑地看著他。

現在連幻覺也如此真實了嗎?她竟能清楚地感覺到幻覺的溫度。

向淩看著她臉上那抹奇異的笑容,眉頭一蹙。

“楚楚,感覺怎麼樣?傷口還疼嗎?”

楚恒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看著他在床側上坐下,看著他同樣專注地看著她,輕輕地牽動自己的兩片嘴皮子,對她釋出淡淡的關懷。

“肚子餓不餓?想起來吃點東西嗎?”他關心地詢問,手已搭上她的肩,隻待她一點頭,他便使力將她扶起。

楚恒仍是盯著他不作聲,眼神有些迷離,不知在想些什麼。

“楚楚?”他柔聲輕喚,眼神像在包容一個任性的小孩。

楚恒眸光一閃,突然有了波動。完好的左手驀然從被子裏伸出,拉過他的手往嘴裏放,牙關一合,死命用力地咬著。

向淩吃痛,卻沒有甩開她,就這麼悶聲地忍著。

直到嘴裏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她才如夢初醒一般,觸電般地甩開。

原來……原來不是夢啊!

酸熱水汽冒上來,氤氳了眸心,模糊了視線。她眉蘊冷黛,眯眼對他道:“為什麼來?”既然在醫院已經無情地甩開了她的手,無視了她的請求,現在又為什麼來這裏?還一副關心模樣?

“看你。”

她一笑,目光淒楚。

“如果你是來看我現在有多狼狽,那你看到了?”

他搖頭,看著她目光憐惜。

“還滿意嗎?”她掙開他,自己用左手撐著床麵坐起來,霍然掀開羽絨被,露出那一張特製的床單。

向淩一震,僵著身子看著那一張被放大的相片,驚愕地看著她。

她笑出聲,笑聲卻有些空洞。“是啊,滿屋子都是我忘不了你的證據。現在,你心裏一定也覺得很好笑!笑我活該、笑我自作自……”

“別說了。”他有些難受地將指蓋在她翕動的唇片上,阻止她再這麼自嘲下去。

楚恒噙著淚眼看著他無比柔和的目光,使勁全力地克製著不讓眼珠子打轉的淚珠滴落下來,他的目光就像春天的水那麼地溫軟,眼底的純澈化作漣漪的水波,一圈一圈的在眸心擴散開來。那樣地溫柔!那樣地熟悉!卻再也讓她感覺不到半點溫暖,隻有滿滿的心痛與無能為力。